文府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只两排护卫钉子般沿墙而立。
文锦歉意地说道:“叔父交代,不得张扬,不事铺张,把你接回府就是了,只是委屈燕子了。”
宇文燕眸中波光微闪,温语而言:“跟你在一起,便是全部天地,又何必虚张声势。”
文锦忽然将两根食指放入口中,打了个呼哨,府门立即洞然而开,一片红色的光芒迎面而来,印红了二人脸庞。
他纵马跃入府门,大门在身后关闭,宇文燕惊喜地看着眼前,那是一片红色的鲜艳,树枝之上,屋檐之下,是一片灯笼的海洋,大树的枝干,回廊的柱子,包裹红色的锦缎,从府门一直延伸到后园,穿行其间,如在霞中一般。
府中空无一人,寂静无声,二人骑着白马,如行在彩云之间,越过一进又一进宅院,走进后园,地上铺满白雪,树干裹着锦缎,树枝之上,缀满花朵般的小灯笼,如桃花盛开一般,红色的光芒映照雪花,便如桃林之中,桃花飞扬。
文锦骑马走入园中,慢慢驭马快行,穿过一点一点,一片一片的桃林,宇文燕双颊便染上桃色的红晕,已是痴痴不已,许久才喃喃说道:“原来冬日真的可以变为春天!“
文锦也喃喃说道:“府门之外,那是世人的冬日,府门之内,是我们的春天。“
骏马奔驰,宇文燕的心便要飞上天去,文锦轻搂她的腰,她微微仰起脸,轻风拂面,心中怡然,雪花落在发烫的脸上,清凉了心,化作了水,温柔了情,淌作了泪。
文锦见她双眸有泪,心中怜惜,又不禁诧异,以为她累了,便慢慢驻马停歇,抱她下马,扶着她慢慢往前院走去。
走进上房院中,宇文燕才心中平复,含笑问道:“如何府中不见一人?”
文锦展颜一笑,宇文燕便觉满院生春,听他说道:“仆人都在房中静静吃酒,你就当府中只有你我二人,为了今晚之安排,我每人赏银二两呢!”
宇文燕打趣道:“如此小气,为何不赏银十两?”
文锦惊诧地说道:“十两?在柔然可以买一个奴隶,每人赏银二两,已经花了为夫所有积蓄。”
正说话之间,小兴儿忽然从上房走出,双手打躬禀到:“照将军吩咐,热水已备好,请小姐沐浴。”
宇文燕惊喜地看着他,说道:“小兴儿,许久未见,原来是你!”
小兴儿正色说道:“奴才现在是府中管家,请小姐叫奴才官名郑小兴!”
宇文燕便大气地一挥手:“郑小兴,你回房吧。”
小兴儿高兴地一打千儿:“奴才告退。” 便带着两名老妪退了出去。
文锦奇怪地问道:“墨霜不在,何不让他安排一名丫鬟服侍你沐浴。”
宇文燕便痴痴地看着他,眸中晶莹闪烁,如水般沁润,身子一软倚在他怀里,喃喃说道:“我要你为我沐浴。”
文锦双眸柔意迷漫,拨起丝丝心弦,俯身将她抱起,便走向房中,仿佛走进宇文府的后园,来到青梅煮酒的那个春天。
文锦第二日醒来之时,眼中是宇文燕欢愉的笑意,见他睁眼,柔声说道:“今日与往日不一样了,往日你是锦郎,今日你是我枕边之人。”
文锦微笑,眼中闪烁男人的柔情:“往日那么多宏图大志,现在只想跟你数日子,昨日刚去,便盼着今日,今日还未开始,又盼着明日,我是不是太贪了?”
侧身看见窗纸明亮,耀人眼目,吓了一跳,忙坐起身说道:“糟了,糟了,这么晚了,娘见我还不去练琴,该生气了!”
宇文燕咯咯笑道:“你睡糊涂了,那是雪光印白了窗纸,其实还早呢!再说,娘在宇文府,怎知你何时起床?往后你起床之事就交给本姑娘了,如若晚起,家法侍候!”
二人起身,穿衣走出房门,果见天色还早,雪已经停了,空气清冷无比,令人陶醉,小兴儿上前禀到:“安东侯府一早便送来贺礼,请将军小姐过目。”
文锦接过,用手掂了掂,笑道:“侯爷出手,果然是极重的,我估着有二百两银子。” 说罢,把袋子递给宇文燕。
宇文燕欢喜不已:“这下又有积蓄了。”
文锦却笑道:“燕子,我们先去侯府谢过叔父,然后去宇文府,把这些银子给娘送去。”
宇文燕却不解,嘟着嘴问道:“留一半不行吗?”
文锦见她可怜巴巴,甚是可爱,心中柔意一片,温暖地笑道:“义父虽说有了府邸,并未恢复官职,宇文府一大家子,豹兄生意还未见利,颇为拮据,还是先给他们吧,我底子虽薄,俸禄不低,往后你当家,别忘了时时照应他们。”
宇文燕这才咯咯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就你是好女婿!我爹真是英明,捡了个儿子,得了个女婿,该当有双份儿的孝顺。”
文锦嗔怒:“你才是捡的!”
红日东升,霞光万丈,雪后的清晨,无比清爽,文锦带着燕子到府拜望,慕华博竟高兴得手足无措,直看着二人呵呵傻乐,当即又给五十两贺礼,文锦见他出去取钱,便悄悄对宇文燕说:“瞧见没,这就是谋略,我就知道这一趟不会白跑,这下总算有点积蓄了。”
宇文燕啐他一口,眉开眼笑:“叔父说了,这是给我的,关你何事?” 见慕华博回来,便噤了口。
一番寒暄热闹之后,宇文燕便去看墨霜母亲,文锦陪着慕华博,二人竟一时无话,许久,慕华博方说道:“此次设计救燕子,你走了一步险棋,换做是我,或许敢想,未必敢为,你何以敢赌皇上不生气?”
文锦双眸沉静,片刻方说道:“我几番看过皇上的眼睛,清凉明净,纤尘不生,皇上之外,我只见过两人有如此眼神。”
慕华博问道:“哪二人?”
“我娘,还有可风!”
慕华博叹道:“皇上圣学渊深,通达古今,英明睿智,有包容宇宙之器,虽说包容了你,不过此事还是太过冒险!”
文锦双眸如水,冷冷说道:“我也无奈,大不了与燕子同赴生死!”
慕华博默然,许久又说道:“二皇子派人赏赐宇文化成和我,你可知道?”
文锦眸中疑云突起,沉声说道:“我并不知情。”
慕华博自嘲地一笑:“说是抚慰赋闲老臣,我有侯爵,有俸禄,但没有官职,算是半赋闲,赏了一柄宝剑,说我是劳苦功高,国之瑰宝;宇文化成算彻底赋闲,且居家思过,赏了一把如意,说他辛劳半世,养气自居,用语何其精妙。”
文锦疑惑不解,问道:“对义父之言,叔父何以得知?”
慕华博淡淡笑道:“此皆来人公然告之,如此更显襟怀坦荡,去了拉拢之嫌。”
文锦凝眸不语,片刻方轻叹一声:“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