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游大吵醒,免不了又要闹一场。吴崇跑到院中,果不其然,游大站在石墩子旁,哭得涕泪满面。吴崇蹲下身,抓住游大的双臂,“游大,怎么了?”游大哭哭啼啼,指着外边,“娘亲,娘亲她走了。”
吴崇回身,借着月色,隐约瞧见何玉瑶奔跑的身影,他摇晃着游大,“游大,听着,你回屋,我去找你娘亲。”游大抽噎着,点头。吴崇起身,系好外衫,又叮嘱游放,“记住,不许再哭!”
吴崇沿着下山的小道一路狂奔着,连着摔了几个跟头,他看见何玉瑶拉着游二就在前方,“大嫂,大嫂···”
何玉瑶依旧不理会,拉着游二跑得更快,她到寨里的这几年,对鹤伴山的一草一木,道路石子都摸清清楚楚。
“何玉瑶,你站住!”吴崇嘶喊着,“游大在家里哭,他一直在喊你。”
听到游大,何玉瑶停下却步,转身看着吴崇,“你别动,就站在那。”
“好,我不动!”吴崇连忙收住脚,声色温柔道:“玉瑶,咱回去吧!这深更半夜的,游大又在吵着要娘亲。”
“不,我绝不回去。”何玉瑶把游二紧紧地拽住,“那是炼狱。”
吴崇想不明白,何玉瑶都在寨里待了这么多年,又为游放生了两个儿子,怎么还是想着逃走。“何玉瑶,你不要游大了吗?”
“永仁。”何玉瑶念叨着,“游放会对他好的。”说着又看了看游二,“永义他木讷寡言,不讨游放喜欢,我怎能丢下他独自离开。”
“你就是嫌他累赘。”吴崇气急败坏地吼道,何玉瑶若是要着游大游二一起走,他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她周全离开。可如今游大还在寨里,一个四岁的孩子,被娘亲抛弃,只能终身与盗匪为伍。
“对,你就当我是个狠心的人。”何玉瑶决绝地回道,她朝游永义使个眼色,游二会意地点点头,母子二人紧握双手,朝山路边的树林跑去。任凭吴崇在后面呼喊她的名字,也不再回头。
吴崇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何玉瑶穿进的那片树林,幽黑且阴暗。想起游大还在寨里等他,吴崇心里又一阵焦灼,如何跟他解释娘亲抛弃他的事实。
回寨途中,吴崇停下脚步,捡起路边的一小石块,深呼吸后,朝自己额头砸去。疼痛感袭来,血液从指缝中流出来,吴崇紧抿嘴,不敢叫出声,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回走。
吴崇回到寨里,游大居然没听他的话,在门口愣愣地站着。“傻孩子,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回房等我吗?”
游大伸手想去摸摸吴崇的额头,“吴叔,你流血了。”
“嘶···”吴崇拿下游大的手,“我只是摔了一跤,没事。走,咱们回屋去!”
“我娘亲?”游大站着不动,眼睛一定盯着外面。吴崇蹲下身,抱住游大,在他耳边说道:“游大不怕,以后有吴叔,不怕!”
游大死死地盯着那条山路,他知道,娘亲再也不会回来。而他,从此刻起,变成一条被娘亲和弟弟丢弃的可怜虫。
子晦的思绪被游永仁的咳声拉了回来,他倒了杯水上前,喂游永仁喝了。看着眼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子晦内心竟隐隐生出一丝怜悯,若不是被亲生母亲抛弃,或许他也不至于变成一个嗜杀狂魔。
“那你娘亲和弟弟呢,现在在哪?”子晦又追问。
游永仁摇摇头,“我爹辗转滨洲、锦州、圣州各地,就是为了寻找我娘和弟弟,却始终没有消息。”他挪了挪位置,侧躺起来,又说道:“可能早死了,说不定,就在我杀的人当中。”
子晦吸了吸气,方才还觉得游永仁可怜可叹,这一句话又让子晦清醒,凶残暴戾的嗜杀之人终是本性难改。
“啪”地一声,牢门外传来声音,子晦猛地回头,“王大哥,你何时在那的?”王大忠干笑两声,捡起红鸡蛋继续剥壳,“一开始就在,故事全听了。”
王大忠咬了一大口鸡蛋,含糊说道:“可所有匪寇里,并无叫游放之人。”
游永仁不作声,过一会又问道:“你十四岁在做什么?”
十四岁?子晦抬头仔细回想着,三年前,他去了齐州历城,认识了辛弃疾、辛绩、竹青,“十四岁,我结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十四岁第一次杀人,”游永仁说得云淡风轻,“杀得就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