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荞果真带着承均到了辛府替辛绩解释昨夜他未归之事,竹青别过身子,看着辛绩那衣衫下摆都提到脚踝上,佯装嗔怒,“哥哥向来谨言慎行,恪守家规,如今竟也彻夜未归,留宿他处。”
“竹青妹妹莫要责怪阿绩,此事全赖我。”夏荞拱手向竹青说道,顺手把承均推到竹青跟前。
“姑姑,昨夜承均害怕,所以硬要十二叔陪我睡觉,姑姑别骂十二叔了好不好?”承均上前抱住竹青的大腿,晃来晃去。
竹青蹲下身,看着眼前跟夏荞脸庞五分相似的小孩,“好,既是小承均开了口,姑姑哪有不从之理。”
“竹青,你带着承均到院中玩玩。”辛弃疾差走下人,又叫竹青带走承均。
“听闻河南路统军使陀满如今带兵驻守东宫,开封宫室坚壁自保,咱们虽已举事,却无下手之处。”辛弃疾铺开宋金地形图,如今完颜亮兵分四路伐宋,各路初战频频告捷。
“幼安,今中原百姓不堪重赋,纷纷揭竿而起。我从卫州归来时耳闻济南府有一农民耿京,联络同乡六人竖抗金大旗,接连攻克莱芜、泰安等地,义军人数已达二十万人。”夏荞把自己听回来的消息告诉辛弃疾。
“孤舟独桨终归不如风雨同济,若是中原众人皆戮力齐心,河山恢复指日可待。”辛弃疾朝二人说道:“如今看来,率众义兵投奔耿京方是良策。”
“开封两千义军虽三教九流皆有,却也是忠义两全之士。前往济南府加入义军对抗金必是大有裨益。”辛绩道。
“涓流汇沧海,一篑成山丘。”夏荞看着辛绩,肯定了他的意见。
“此事无法再拖延,二日后戌时过半,小南门出发。”辛弃疾又朝辛绩说道:“你尽早知会成川,让他有所准备。”
“六哥要带成川一起?”
“我应承过你六嫂要照看他。开封已岌岌可危,若非必要,不可待在此地。”辛弃疾起身,收起地形图。
冬日的开封,风寒霜急,夜里尤甚。三千义军集结在小南门,雾气涌动,好些人的脸部都被冻得红红地。
“北上投军路途艰险,各位切记好生保护自己。”辛弃疾对众义军道,义军中唯一的马车,载着竹青和承均。
“北上诸多险阻,为何要带承均?”辛绩拉住夏荞。
“父亲决意留守开封,损身殒命自是命数。为保二姐安全,我爹已经断了与冯家的来往。可承均是夏家唯一的苗子,这世间除了我还有谁抚育他?”夏荞看着上马车的二人,若非乱世,他怎愿让承均颠沛流离。
“往后还有我,”辛绩扯了扯夏荞的袖子,“咱俩共同抚育承均,你教他诗文书法,我陪他习武强身。小乖乖将来必定是个文韬武略的男儿郎。”
“叶郎!”小南门后探出一个脑袋,原来是柳蓉蓉,她挎着一个包裹。
辛弃疾听到声音,回头,叶春时竟也在义军当中,“春时兄,你可想清楚了,此去齐州前途未知,起义抗金更是凶险异常。”
“生死由命,除非辛老弟看不上我这般庸人俗人。”叶春时正色严肃地说道。
“春时兄满腔报国热血,我等佩服。”夏荞眼神示意着蓉蓉,“蓉蓉姑娘叫你呢!”
“蓉蓉,你这是?”叶春时急步跑上前,扶住蓉蓉的肩膀。
“秦妈妈还我自由,”蓉蓉拿出自己的卖身契,喜悦极了,“往后你去哪我就去哪?再危险我也不怕。”
“蓉蓉!”叶春时紧紧地握住蓉蓉有些冰凉的手,像是给了她源源不断的能量。
“春···春时。”今夜的秦妈妈没了往日的泼辣,连声音也变得浑浊。“你二人要···要彼此扶持,互敬互爱。”
“秦妈妈,莫要担心,蓉蓉会照顾好叶郎。”
叶春时与秦妈妈对立着,久久不吭声,他看着眼前这厚脂重粉的中年妇人,眼中除了冷漠别无其他。
“春时,你还是不肯认我吗?”秦妈妈望着叶春时,眼中满是希冀。
叶春时依旧不为所动,想要拉起蓉蓉,一走了之。
“哪个当母亲的,愿意将儿子生于燕楼之地,若不是情势所逼,何苦又让孩子来这乱世遭罪?”秦妈妈边哭边道,“可是···娘想说,春时将来定然如你爹一般,成为深明大义、忠心报国的男子汉。”
“我爹他···”叶春时从不知道他爹是谁,自小便被别人说是娼妓之子,让他抬不起头,待到稍微懂事些,他便自寻出路,与秦妈妈形同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