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哥!”竹青的声音很低,又有些害怕,那张小脸沾着泥和草渣,衣服也是短打,头发包起来,跟个假小子一般。
“竹青妹妹,你怎地这副模样?”成川看着竹青,身边还有位男子,看起来跟他差不多,他没多大印象。
“辛六哥。”子晦抱起包裹,看见辛弃疾,眼里顿时冒着星光。
辛弃疾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先是辛绩和夏荞去了徐州,许陵苕离家出走去河间府,如今竹青也跟着子晦跑来这东山。今日这境况,如此凶险,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后果他都不敢想象。
“你们不知如今济南府、益都府、东平府哪哪都兵革满道、凶险万分?”辛弃疾收起剑,手重重地抓着子晦的肩膀,像要把他提起来,“陆子晦,你以为这是清平乐世,由着你们逍遥自在,闯荡红尘?”
“六哥哥,我们不是玩。”竹青的语气已带哭腔,眼眶红红得。
辛弃疾话一出口就后悔,竹青是端敏慎守的女子,她怎会无缘无故地离开家乡,离开父母。辛弃疾舒了一口气,摸摸竹青的头。
“姑姑,你别哭!”承均从旁边的草丛里跑出来,抱住竹青的双腿。“六叔,你不要骂姑姑。”
辛弃疾蹲下身,抱起承均,“承均,你怕不怕?”
承均摇摇头,“承均不怕,有姑姑、姑父在身边。”
姑父?辛弃疾眼神凌厉地盯着子晦,小孩子会如此叫人还不是大人教的。子晦忙解释,“辛六哥,叔叔婶婶已将竹青托付予我,我自知学识浅薄、能力低微,但是我会拼尽一生去保护她!”
成川望着辛弃疾,瞧瞧人家一副诚心实意的模样,他都被感动了。
“你们为何离开历城?”辛弃疾让义端先回军营,然后又把承均放在马背上。
“完颜起兵称帝,齐州的驻兵不愿归顺,而契丹部族叛军也杀到齐州。”子晦说道。
“爹娘让我们即刻前往东山找你们,留在历城也无活路可走,只是爹娘他们···”竹青说着,眼泪滴滴落下来。
辛弃疾当然知道,辛远夫妇是不会离开历城,可他们绝不会把自己儿子女儿的命断送在历城。
“走吧!”辛弃疾轻轻拍拍竹青,这下倒好了,全部人都齐了,好过他整日担心这个操心那个。
“辛六哥,义军中也有僧人吗?”子晦背着包裹,方才他看着那义端特别脸熟,好像在哪见过。
“不错!”辛弃疾说道:“兴地寺义端大师带领寺中两千弟子加入义军,报效家国。”
“兴国寺?可是历城的兴国禅寺?”竹青问道。
辛弃疾点头回应,看着子晦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忘了?义端大师你见过的,兴国寺施粥···”
子晦恍然,难道呢,只不过当时他还小,并无在意义端是谁。辛弃疾把竹青三人安置在军营附近,女子和小孩在军营中,始终是不太方便,成川也留下来帮他们收拾。
“成川哥哥!”承均在回来的途中睡着了,竹青刚收拾好床榻,刚一沾到床,他就醒了。
承均伸出手,抱住成川,“在历城才多少时日,又长重了?”
“那是历城的饭菜太好吃了。”
“承均刚到历城水土不服,茶饭不思,后来子晦煎了几味药,便胃口大开。”竹青收拾整理了承均仅有的几件衣裳。
承均趴在成川背上,手吊着他的肩膀,“成川哥哥,为何没见到三叔和十二叔,我想他们了。”
“承均乖,过几日我们就南下去海州跟他们汇合。”成川拍拍他的手说道。
“成兄,你知道那义端大师到底何许人?祖籍何处?有无兄弟?”子晦把自己的药箱放好,擦净桌子,坐到旁边。
“你问他作甚,横竖都不像佛门中人。”成川放下承均,让他自己到旁边玩。
“莫非人家曾抓住你偷馒头,你便怀恨在心?”竹青揶揄。
“我是那般小器之人吗?”成川急切挽尊,然后又看竹青,“你可还记烟柳阁飞雪被害一案?”
竹青点头,此案适逢父亲生辰,她印象极深,当时兴国寺住持大义灭亲,交出凶手。“佛门之地也不见得全是好人,满地秧苗难免会长出几颗杂草。”
“他真的很像那个人?”子晦眯着眼,想起了滨州往事。那个在滨州大牢内,削掉肉块,全身扎满针眼的恶人。
“何人?”成川好奇。
“一个十恶不赦、神鬼皆厌的疯魔。”子晦的话让竹青、成川都沉默下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让地狱众鬼也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