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跟一群虫豸在一起怎么搞得好政治呢?所以除了改革路线要清晰以外,还应该注入更多的活力,至于怎么注入活力,我就不知道了,对《宋史》我确实不太感兴趣,没有深入研究。”
赵骏把他对于庆历新政的了解都一一告知了范仲淹,范仲淹也都很用心地全都记下来,这些天他光听课就已经听了很久,这些内容不仅开拓了他的视野,同时还让他找到了切实可行的办法,对他的帮助很大。
一直到下午时分,赵骏吃了晚饭,回房间休息,范仲淹才带着今日的收获下班。在回去的路上,即便是坐在轿子里,他都一遍一遍想着今日的内容,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
酉时初的时候,范仲淹回到了自己位于大观巷的家里,此时正值夕阳下山,一缕阳光透过书房的大门,将地面映照出一条长长的橙色光波。
斑驳点点的光洒落在地上、窗台上、书架上、书桌上、画卷上,屋内大多数地方都是阴暗的,唯独在南面靠近窗台的下方,桌案边范仲淹那张刚毅的面容,下半张露在阳光里,上半张隐在阴影中,明暗交织。
他严肃地坐在书桌案前,案上摆着密密麻麻了无数纸张。
皇宫里记录的册子不能带出皇宫,因为皇帝和宰相们每天都要看,但他回来之后,都会把今日的心得写下来,藏匿在暗格里,每天下班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拿出来看。
这里面记录了很多他觉得现在应该做的事情以及未来需要改变的事情。
“赵骏说改革不是请客吃饭,需要的是毅力以及破釜沉舟的勇气,但现在还不是改革的时候,他说得对,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还是要先平息外患,再解决内忧。”
范仲淹把目光投向了右边单独拎出来的几页纸张,那是他在为之后前往西北担任陕西经略使,为李元昊立国做准备的一些想法。
赵骏认为宋朝想要打败李元昊不太可能,范仲淹去也就最多防守住李元昊的进攻而已,但官家那边希望他能够打一次胜仗,这个任务还是比较艰巨,为此他做了不少努力。
比如他希望去了边关之后,改变西北军制,加强边兵训练,修缮破旧城墙,就地让边民以及朝廷派遣部分禁军前往西北兴修水利、屯田垦荒等等。
关中地区在唐时极为繁荣鼎盛,但到了宋代却已经没落,如今还有大量的耕地荒废,如果能开垦的话,能缓解很大粮草压力。
主要是安史之乱加上五代十国屡次让关中地区遭受战乱,等到宋初的时候,关中盆地人口已经不足唐朝鼎盛时候的五分之一,长安这座百万级别的国际大都市,常住人口居然只有十二万。
但开垦荒地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唐代在中华文明里太璀璨了,关中经不起这么繁华,泾河、渭河、黄河等河流上游水土流失极为严重。
泾渭分明从周朝就已经出现,到宋代的时候渭水也变得浑浊,到后世时渭水甚至比泾河水还要深。
所以范仲淹清楚屯边开荒没那么容易,水利设施也必须跟上。
距离李元昊立国还有两年,距离开战还有三年,范仲淹觉得他能够在这两三年时间里,做很多很多事情。
那么接下来就是改革事宜。
范仲淹目光看向桌案上左手边另外一堆纸,相比于西北战事,他更看重庆历新政。
毕竟这才是能改变国家积贫颓弱的东西。
在纸张上,他写下了很多,那是他准备上奏给官家的劄子。
像“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减摇役”“重命令”“推恩信”全都有。
并且还多加了十余条。
如“肃官风”“审总计”“考成法”“查贪腐”“方田税”“募徭役”“将兵制”“严利税”等等。
后面的那些是借鉴了不少王安石变法的内容,另外也有一些赵骏的建议。
范仲淹在纸条上梭巡了片刻,然后又加上了“裁弱兵”“保甲制”“市易务”“发均输”“入基层”“常调动”“算后账”“三舍制”等等。
这些内容几乎涵盖了官吏、土地、法律、军队、经济、教育等多项改革,比历史上的庆历新政还要激进。
如果按照赵骏的说法,这里面至少得划掉二十来项,只能保留不到十项。
可范仲淹看着上面的内容,丝毫没有改变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一件事情。
这几天官家他们偶尔才来,一直都是范仲淹陪伴在赵骏左右。
所以时常能私下从赵骏的嘴里听到一些有趣的话。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是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这句话给了范仲淹很大的启发。
他听到了历史上后来为什么自己能够庆历新政失败,是在于触动了整个利益集团。
既然仅仅只是如此小的一些变动,就引发了滔天大的波澜,那自己为何不把这天捅破了呢?
范仲淹看着桌案上的那些铺满的纸张,里面每一项他都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加起来字得有数千上万。
若是那些贪官污吏,庸官懒官,地主商人,无能的兵将看到,恐怕已是肝胆俱裂。
“听赵骏说,后来王安石有个称号,叫拗相公,说他固执如牛。”
“却不知道,凡有改革国家壮志者,就要有这样的固执,否则若是不能坚持到底,变法中途而废,给国家带来的危害才叫大。”
“王安石青苗法不能实施下去,就是在于吏治差,赵骏说得没错,要想改变国家,首先就必须要政治清明。”
“政坛不能是一滩死水,人人都想着蝇营狗苟,碌碌无为,那这个国家还能长久下去吗?”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让我来担这个拗相公的名声,官家让我从长计议变法之道,我偏要逆行,将改革之道,贯彻到底。”
“想来就算赵骏眼睛康复了,他也会支持我的想法。希望到时候,他也能站在我这一边!”
范仲淹举起手足的毛笔,又沾染了一些墨,将他新写的几条添置了细节内容补充之后,就从旁边的桌案下,拿了一策空白折子出来,稍微思索,便开始奋笔疾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