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长安骄阳似火,雨水更是说来就来,丝毫没有预兆,安长月甚至记不清她是这月第几次被困在外面,她朝着连绵不绝的雨幕叹了口气,心说下一次出门不管天多好,都得带一把伞出来。
这里是东市外道政坊内一户人家的廊下,宽敞的廊下站着几个人,除了他们兄妹俩,还有一个衣衫半湿的男子,那男子先是看了眼叶云深,再看了眼安长月,“两位手中提着的可是虾蟆酒?”
叶云深探出脑袋,又被屋檐上的雨水给打了回去,“是啊,就是闻名前来,怎么兄台也是?”他十分热情的同那人打招呼,顺道问人家是不是也为一口酒被困在此处。
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拱手道,“某久闻虾蟆酒大名,今日才有空前来一尝,果然如传言般好。”他说着还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安长月忍不住偷偷撇嘴,就为贪一口虾蟆酒,他们可现在都站在别人家的廊下避雨呢。
“是挺好,不过跟西域的葡萄美酒还是逊色些。”叶云深十分实诚,当下就说出了自己的感受,那人脸上神色一滞,而后点头道,“西域美酒自然不可比,但西域美酒寻常百姓怎能尝得?还是虾蟆酒好些。”
叶云深一想觉得有道理,竟然欣然点头,与那人凑到一起聊了起来。
安长月百无聊赖的看着雨幕发呆,零零星星听到那人介绍自己是平康坊十字街之东一户寻常百姓,平日就在东市帮人跑腿,今日难得有空闲便来寻些虾蟆酒喝上一喝。
安长月眼见两人越说越起劲,心想这雨要是再不停,难保自己不会多个兄长。
似乎老天听到安长月的担忧了,不多时雨势转小,再片刻便歇了,安长月赶紧出声提醒叶云深,这时辰得赶紧回去,否则纤姨说不定要生气。
叶云深这才意犹未尽的和那人相互道别,回头出了道政坊,安长月便问他,“我听那人意思,他不是个简单跑腿的。”刚才安长月注意到那人的手,手上有老茧,看茧子的位置,他该是个习武之人。
“啊?不就是个跑腿的吗?怎么不简单了?”叶云深没反应过来,他刚才与那人聊天,发觉那人还挺有意思,跟他外面的呆板完全不同。
安长月张了张嘴,决定还是不说的好,不然怕被气死,“行了,赶紧回去吧,我可不想鼓声响起再一路狂奔。”抬眼看了看天色,夕阳渐消,再过不久便要夜禁了,确实得赶紧回去。
一路穿过春明门大街,经平康坊再拐进务本坊,途经朱雀大街时,安长月远远看见一队人,那些人服饰奇异,一看便知不是大唐或者在唐的胡人。
“怎么不到七月便入京了?”安长月暗暗自语,一旁的叶云深听到问她说什么,安长月于是把上次江陵来时说的相月有突厥使臣入京告诉了他,当时她记得很清楚,确定是七月没错。
“也许脚程快,所以来的早了些,你计较这个干吗?”叶云深朝那队人马瞅了两眼,远远看见其中竟然还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左右好奇的瞧着朱雀大街两侧,另一个则目光冷凝的看着前方,似乎对长安城完全没兴趣。
他觉得那女子太过淡然,连安长月这样宠辱不惊的入了长安城还惊叹不已,说怪不得人人向往到大唐长安城,这般繁华光耀的城池,这辈子要不来看上一眼,都会死不瞑目。
那队人从朱雀大街横穿过去,直入宣阳坊,想来那里便是安顿突厥使臣的地方,不过安长月似乎听谁说过,使臣好像应该去鸿胪寺驿馆或者四方馆,怎么会住到了宣阳坊?
突厥使臣的队伍里,有人也注意到了一直盯着他们看的兄妹两人,突然对着他们俩露齿一笑,笑容明媚如同旭日初升,晃的安长月一愣。
等那队人消失在宣阳坊门口,安长月才歪着头脑袋皱眉道,“刚才那女子是在同我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