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方一样,是史官家族出来的?”
青方就是和夏安然斗智斗勇的那个小史官,其字取“青史”的“青”字和“方正”的“方”字,这倒是个十分具有史官的家族特色的字。
刘彘的小史官被点名,忙自暗中走出,揖曰:“回殿下,臣并非是史官世家,只是臣祖上也曾做周室之太史,臣愿效先祖,故投史一科。”
原来也算是有家庭渊源啊!
夏安然笑了一下,“如此甚好……对了,你叫何名?可已有字?”
“回殿下,臣姓司马,名谈,尚未有字,乃左内史夏阳县人。”
小国王的表情微微一僵。
陕西人,司马谈,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将儿子一路带进史官大门,并且收集了大量史学资料,想要著作一部能够填补春秋之后史学空白的史学大拿司马谈,还有第二个司马谈吗?
夏安然悄悄捏了把自己的大腿肉,勉强保持了面部的平静。
但是,但是……
小国王脑子一时之间还是觉得晕乎乎的。
然后等他眼神一转,瞥到中场休息正在吭哧吭哧吃菜瓜补充体力的刘彘,忽然就淡定了。
就连刘小猪都蝴蝶到了他一亩三分地里头,别人的命运偏一偏又算什么呢?
说起来,他记得这位也是个大学霸来着,能文能武,能道能儒的那种。人才不用……多浪费啊。
小国王特别和善地关心了几句。小国王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已经到中山国很长一段时间的司马谈感觉很是诡异,尤其那热切的小眼神,更让他背后的汗毛都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不对!他忽然想到了和他坐在一起的那位前辈的日常生活……不可能吧?自己,自己是刘彘殿下的史官,中山王应该不会……
事实上,中山王会。
当司马谈木着脸提醒刘彘到了今天该去习武的时间后,小史官咽下了心中的诸多辛酸。
刘胜殿下将刘彘殿下的时间表排得满满的。刘小猪毕竟是个贪玩的孩子,自制力再好也有限,又因为他身份尊贵,内侍也只敢温柔提醒,小豆丁们就更不必提了,一个个玩得比小国王还疯。
当然,跟夏安然相比,刘彘的学习任务还是很轻松的,他又没有配备自己的太傅,目前还是散养状态,所以中山王殿下就将胶东王一天的日程安排都交给了司马谈,本身也是个小少年的司马谈就被迫接下了提醒小国王学习的“苦差”。
对此,夏安然振振有词,他说,一方面我是给你近距离接触朝政的机会,另一方面你们史官的最终目标不就是要有自己的原则不畏强权吗?这不就是很好的锻炼机会?
偏心眼的兄长搂着弟弟,只觉得刘小猪可乖可乖,“彘儿很有自觉的,他只是有时候会忘记,需要你提醒一下罢了。放心吧,很轻松的!”
司马谈默默看了眼露出庆幸神色的胶东王内侍,再看一眼被兄长搂在怀里对他露出温和笑容的“乖国王”,只觉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给弟弟找了一个好用的闹钟后,夏安然便彻底陷入了团团转的忙碌之中,除了朝见需要学习的礼仪,他还要在临走前将国内朝政基本理平。
春季的朝见是三月抵达长安,因为是大规模带着仪制出行,路上速度绝对快不起来,估摸着花在行路上的时间就得有一个来月,到时候藩王在京最长停留时间是二十日左右,但是因为有他们叔叔刘武的存在,这条规矩还有可能延长。夏安然粗粗估算了下,他可能会离开封地约三个月。
还是春夏的三个月。
这意味着他错过的可能不仅仅是春耕,还有中山国和河间国之间的第一次贸易往来。
作为两国链接关键的中山王和河间王若是离开了封地,那么贸易流通定然不会顺利,大笔的事件都会留到他们回来后再处理,到时候耽误太久了。
夏安然派人去找了他兄长,中山国这边的渡口其实已经基本完工,现在完全在等河间国的情况。
依托于秋季干燥的空气,三合土干涸的速度很快。
三合土虽然说到底还是土,但是其本身也能够当做水泥一样直接灌注,不需要层层夯实,只要保证尽量逼出里面的气泡即可。
港区整修了下堤坝,又将舶口水下淤泥清开,提高其浮力。另外,和别的码头不同的是,中山国国内的水流平稳,河流深度却不优秀,所以比起接纳大船,此处更适合中小型船只进出。
而中小型船只自然运载力弱。为了弥补这一缺陷,小国王让人在港口设定了规范化的船舶停靠仓位,货船必须将自己卡入港口的凹槽内,然后其左右将被同时搭上夹板,役者会同时进行装卸货。如此以来,比起常规单边的装卸速度会高上不少。
当然,这也要求船只允许这种装卸方式,不少货船本身就是单边开舱的。
既然叫做港口,便要保证其吞吐量。小国王的手爪子在“吞吐量”三个字上若有所思地敲击着。
“用最合理的操作过程、最先进的装卸工艺和组织来稳步提高这一数据,是我们的目标。”小国王如是说到。
“深泽港是中山国的第一个大港,但不会是最后一个,陆路运输的受限诸位都十分清楚,道路情况、天气、兽力、甚至山匪、关隘都有可能影响到商道的顺畅,”
“中山国内河流众多,又是上游,水流平稳,我们有得天独厚的水运条件,但如何利用和发展,还需要诸君与本王共同探索。”
在这一日的大朝会上,小国王平静说道:“深泽港已经基本建成,匠人们制造出的内仓船也已经下水试航。如果按照满载来算,卸、装一条船的时间是三个白日,这个时间,我并不满意。”
郅都皱皱眉,委婉劝道:“殿下,三日装卸已是极快,且中山船载量巨大,这样的速度已是闻所未闻,若是再提速,便唯有迫使脚夫。”
小国王点头,“丞相放心,港区搬运的都是中山国民众,本王无意迫使他们。”
然后,他道出了自己的方案,“人力有尽时,机械之力无穷也。本王所想,便是募集天下名士,让他们为我深泽港设计制造出机械搬运货物。”
“若以一成年男子之力为一力,本王想要一台机械,能够一次运载三力或者四力。”他大概在纸上画出了后世龙门吊一样的造型,然后将这张纸传递下去,“若有了此类物件……便可加快其速度。”
几个年轻的臣子传阅后眼睛一亮,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提出了一个问题,“殿下,便是有此机械,但货物运载过程又要如何保其不落?且寻常绳索未必能够支撑这番重量。”
小国王微微一笑,所以,他要贴榜子寻找能够为他解决这个问题的才人啊,小国王相信高手自在民间。
不光要贴榜子,他还要借机将深泽港开放,供人参观。
但是这些事其实没必要在会上说,“本王决定,出金寻才。”
顶着下头臣子们震惊的目光,小国王平静说道:“港区运输之策,凡提出他人未提意见者,得一金,若最后意见为中山国所纳者,得十金,最后能帮我们切实达到目标者,赠百金。”
“这笔费用,自少府出,诸君不必担忧。”
他们担忧的是钱的问题吗?
下头的臣子在内心纷纷咆哮,他们担心的是这一计策被提出后中山国会陷入一个怎样的漩涡之中啊!
汉家皇室崇朴简,殿下您老子一件衣服都要洗到不能再洗才换新的,您考虑过他看到你这个消息后的心情吗?
我们知道其实您的确最近赚了不少钱,但是现在不是炫耀的时候啊!
小国王垂下了眼帘,面对众多臣子的劝谏之声默默无语,这种非暴力不合作之态让臣子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朝中三位大佬。
尤其是丞相郅都和太傅瞿邑,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先站出来的却是韩婴。
韩婴掌举国律法,他一站出来,众人纷纷缄默,静待其金玉之言。哪料这位大佬站出来却是平静地说了一句:“臣认为,可!”
他这一站位立刻让堂下的臣子陷入了疯魔之中。中山国中上层的臣子年轻人众多,这些人思维灵活,一见韩婴投了赞同票,这些人脑子里面立刻开始刮头脑风暴。韩婴是举国有名的大儒,且脑壳极硬,小国王的父亲都没能压住他,更别说乳臭未干的小国王了,所以,韩御史这一票赞成,无疑便是在提醒年轻人:往深处想想。
想……想不出来啊!!
想不出也要想,还想要被先生们揪回去再教育吗?现在先生们都有了新学生,对老学生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特别嫌弃。
对了,上次他们被拉回去回炉重造是为了造币一事。那时候小国王控制了造币,而现在,小国王却以重金求一念,实在奇怪。
且殿下分明自己已经有了思路,还是张贴布告……啊!
正当众人垂眸开战头脑风暴之时,忽而有一人站了出来,他冲着小国王躬身行礼。在众人的紧迫视线中,这个郎君颤抖着声音说道:“臣以为,港区所建还有一问题。”
“卿且言。”夏安然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这个一看就内向的小年轻。
后者稳稳神,又深吸一口气,“殿下,臣以为不应当盲目追逐吞吐量。船运体量大,一条船可抵十数个商队的运载量,但最终货物还是要上岸,臣斗胆请问殿下,殿下此前所实验三日装卸货物,可有实验几日能够将货物运离港区?”
小国王露出了带着兴味的笑容,他凭空指了指这个小年轻,夸道:“卿所言有理。”
他又看向了满朝文武,“可还有别的意见的?”
由此人开头,朝堂很快又恢复了起先热闹的模样,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并不少,其中除了因港区陆运运载能力不合之外,还有劳动力缺口的问题。
这些夏安然都让人一一记录了下来。
最后在场内渐渐安静下之后,小国王让人将所所做记录于群臣中传阅。待到大家都表示没有补充意见之后,他平静说道:“这是本王向天下征询的第二策,这一策……”
年少的中山国王笑道:“本王悬赏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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