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皖会来到中山国是因为他终于接到宣他入长安觐见的诏令,不知道是窦婴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还是刘启突然之间想起了这一个被遗忘的功臣,总之这份诏令迟迟之后终于来了。
渔阳郡要入长安自然一路都走大道,窦皖便小小绕了个道选择从中山国走。
能够见到人夏安然自是欢喜,他当下也顾不得太多,令人牵着他的马去饮后就拉着人进屋,然后命屏退侍从叉腰令道:“脱!”
窦皖:!!
他怔楞了下,点漆一般乌黑的瞳仁闪烁了两下,随后颇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去,耳根还微微泛红,“殿下,非是皖不愿,只是将官入京有时限,皖不好过夜,片刻就得走……”
夏安然愣了一愣,等反应过来后脸猛然间涨得通红。
天地良心,他不是那个意思啊!
之前有一场战役,问他有没有受伤情况如何这人都说没有,他就是要亲自检查一下窦小皖有没有骗他,所以才让人脱个衣服看看身上有没有受伤而已。
怎么那么不纯洁!说好的保守古代人呢?怎么思想那么*屏蔽的关键字*?
“没,没那事,我就是看下你有没有受伤。”夏安然因羞窘声音软乎乎的,意识到自己语调不对,他干咳一声立刻转为盛气凌人模样,“别废话了,快脱!”
感觉自己像是在逼良为那什么的夏安然干脆自己动手,三两下就解开了那人的腰扣,行动力飞快。窦皖也不知道要不要制止他,整个脸也染上了淡红,手掌捏放数次,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可夏安然压根没给他犹豫的时间。
本来就是夏末时节,窦皖虽着铠甲却也只是轻甲,如今甲胄形制简单,也不是为人量身定制,制式铠甲的优点之一就是穿脱方便。且夏安然看过其制造和装备自然不陌生,等把人聊胜于无的一层皮甲剥下来之后就露出了里头的锁子甲。
小国王对于这人听话穿着锁子甲表示非常满意,他拍了拍窦皖的肩膀,道:“你等等换一身,现在有了新的编法,比你身上的这个要牢靠一些。”
“好。”窦皖也不挣扎,他顺从地任由比他稍矮一些的小殿下给他解下锁甲,随后拉开薄薄的衣衫,露出了自己的身体。
小国王当即就怒了,“你不是说你没有受伤吗?”
那他看到的是什么?蚊子块吗?有几个伤口还有些肿呢!
其实窦皖真没骗夏安然,他只是在写信时候运用了下春秋笔法。
在信中所书的那一场战役中确实没有受伤,当时他一直站在高处于主城门外指挥战局,箭塔的设计要保障射手的安全,下攻上的角度十分刁钻,即便对方有射雕手也很难伤到此处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攻城方宁可顶着箭雨也不会对上头的射手进行有效反击的原因。
但是窦皖此前在草原上那一战,以及后来几次出关抓捕杂胡和野人时并不是次次都能全身而退。
而且为了确保窦皖于战场上的机动性,他当时穿走的锁子甲只重点保护了躯干。所以当夏安然解开这人衣裳的时候立刻就看到了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小伤口,都不大,但很密集,可以看出来是箭矢所伤。
有不少伤口都是前胸的创口,只看伤口他就能想到当时窦皖面对的是怎样的局势,这样的伤只可能是正面冲锋时候所致。
夏安然顿时鼻子一酸。
他倒真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但是再坚强的人也遭不住看到恋人身上这个模样啊。不过他理智尚存,当下重点是仔细查看伤口是否愈合完全,有无溃烂。
窦皖见状宽慰道:“殿下莫要担心,军中医匠医术很好。”
“医匠医术再好也不是专治你一人!”夏安然瞪他一眼,随后让人去唤来中山国医匠,他一边给人脱衣服看手臂腰腹情况一边问,“你在这里过不了夜,那能留多久?”
“最多半日。”窦皖回道。
小国王闻言一滞,立刻开始翻箱倒柜找药罐准备让他带走,见状窦皖顿生无奈,只是胸口却是暖洋洋的“殿下,当真无碍,仅是皮肉伤。”
这样的伤口,放到医匠那儿只怕就是撒一层药粉而已,更何况如今都已经愈合,自然勿须处理。
“这事你说的不算,听医匠的。”夏安然蹲下身去看锁子甲。果然,刚刚没仔细看,现在可以明显发现锁子甲上头几个铁环已经裂开。
窦皖临走前为了预防万一,他带了好几个备用铁环过去,现在看来那些铁环应该早就已经用完了。
从他身上的伤势来看,用完才是正常。
窦皖见小殿下翻看他甲胄,神色很是无奈。
锁子甲的防御力惊人,可以有效阻止箭矢刺入,但无法阻止箭头扎伤,但这也不过是破口而已,对于一个兵士来说这已经是轻到不能再轻的皮肉伤了。
“殿下,这甲已经非常好了。”他蹲到小国王身边,“且其可防兵械刺砍,救了皖好几次。”
夏安然吸吸鼻子,“阿皖,我再想想办法。”
“嗯?”
“我一定要把板甲造出来,到时候你外头板甲里面札甲,再套锁子甲,我就不信到时候还有人能伤到你。”
虽然其中有不少名字他听不懂,但是单单听着词汇就知道他的殿下是什么意思。窦皖苦笑着伸手将人捞进怀中,然后将脸埋在在小殿下的颈项中,嗅着青年干净温软的味道道:“殿下,马驮不动。”
“那就再去买西域宝马,买汗血宝马。”突然被抱住的小国王此时正沉浸在遐想之中,他一边用手拍着恋人的后背一边说,“据说那马一次可负重两四五百斤,你本就擅长骑射,到时候马驮着你,你就在背后放冷箭便是了。”
哪儿就有这么简单?窦皖轻轻一笑,并不去和恋人于此话题多说。
小殿下并不是真的不知道此举不可行,只不过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想着怎么保护自己。这样的真心他怎可辜负?
“既如此,”窦皖语音中带笑,“皖定要勤加锻炼了。”
夏安然一噎,理智渐渐回笼。
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来挽救自己形象的时候,就听外头禀告医匠已到。
他这样突然召唤,来的自然不是大匠。事实上此时中山国的几个大医匠都去了郊区,中山国为了支持医匠们的医疗事业,一些比较基础的药材都拨了块田地开始人工栽培。
这样的做法倒不算新鲜,事实上在此时也有不少药材商会找人刻意在药材经常长的地方有意培植一些皮实又基础的药材。但是像中山国这样直接划拉几块土地,然后让人像种植农作物一样来一套育种、施肥、打顶、扦插,甚至还得传播花粉的,那是真没见过。
这样做能行吗?药材的药效还能有多少?这些都是这些医匠最为关心的问题。如今第一批药材秋天就要采收,这段时间他们就三*屏蔽的关键字*时过去比对野生和人工种植的区别。
要夏安然说……按照如今这环境所谓的人工种植其实也就是半野生。又没造大棚,杀菌药、驱虫药、化肥、补光灯一样都没有,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上个肥还有物理驱虫,再防止食草类动物吃个叶子云云。种的还都是扎根浅的植物,能有啥区别。
但他说了不算,医匠们坚定地表示这事必须眼见为实,盯着药材地的眼神一个个别提有多热烈了。
于是无奈的小国王让他们每天都要留下几个医匠值班,避免意外情况发生,今天留下来值班的就是淳于意的首席弟子。
淳于意乐于传授医道,他的弟子们都已经出师,主要集中在赵燕之地行医,后来听闻自己的先生跑到中山国,他们还以为是受到了中山王的逼迫——毕竟这不是没有先例。结果,几人纷纷赶到之后意外发现自家先生在这里待得有滋有味。
中山王年纪小身体好,自然没什么需要他的地方,倒是后来的薄皇后可以供他做个教案,其余时间老人家可以自由自在地和来自全国各地的医者交流经验,中山王甚至还允许他公开看诊。
老人家在这里呆得乐滋滋的,完全不愿意挪窝啦!
夏安然特地给淳于意做了一个门诊就医记录册的格式木板让人印刷成册。这本册子每个中山国有户籍之人免费发一本,就和现代的病历卡一般。
在中山国内自己人看病都需要带册子,如果是外来者则必须要花钱购买,所有的医者看病后都要留案落印,并且这个制度在中山国是强制执行的。
早期有许多人颇不以为然,不仅仅是病人,就连医匠也觉得麻烦,有些病症说说就几个字,写起来却要写一堆,尤其是药方还要在里头附注,只要看上两三次便是厚厚的一叠纸张了。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他们的看法。
随着中山国环境愈加开放,吸引来大量人流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会对各种资源带来压力,医疗资源亦然。这时代能够出门旅游的不说高门大户,起码也不会缺钱,就有一个外地的郡守家眷认为自己被庸医误诊了,所以就闹上了官府。
这件事立刻引来了民众的关注,并且官府也开堂审案了。这位家眷家大业大,虽不至于仗势欺人却也有人撑场子,多亏这医匠当时有好好地记录患者病情,几个被请到堂上为证的医匠都认为这样治疗并没有问题。随后官府查验了药渣并审问了其府中的一干下人,最后判定是这位夫人家中出了阴私来。
阴私之事自然个案个办,起码证明医匠是无辜的,医匠因此免去了一场灾祸。
医疗纠纷自古到今都极为难办,但中山国在此后设立了多项制度保护医者安全,如果有医疗纠纷双方均可上告。官府在判案时候必须参考别的医者的意见,并且允许医者判案后上诉,上诉后便由淳于意带领的医疗小组进行调查。
但是为防公器私用,申诉后,医匠若无妨也罢,若真是有差错便要双倍责罚。
虽然条件苛刻,但也引得不少深受医疗纠纷*屏蔽的关键字*的医匠纷纷转投中山国。加之中山国好山好水好温汤,又有薄皇后这个活例子,很快此处便成为了疗养热门地点。
如今这个正在给窦皖诊脉的医匠就是因此而来。
此人只虚虚搭脉,便古怪地看了两人一眼,只默默说了一句,“肾火旺盛,并无大碍,喝些凉茶即可……殿下也可以喝几杯。”说完,他就匆匆告辞了。
为什么临走还要看我一眼?还要我一起喝?夏安然捏了捏薄薄的“病历卡”表情有些悲愤……大热天的,肾火旺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他都在这个没空调的世界里还长了两颗痘痘呢。
窦皖还在青春期又是军武中人体力好,还长途跋涉而来,喝水少休息少,火力旺简直不能更正常。
而且男人嘛,旺总比虚好。小国王实力上演做贼心虚和对号入座。
人家大弟子医者父母心,虽然病人是窦皖,但看到他脸上的痘痘自然也会留意一下。
不,他这样的反应也不能怪他,因为窦皖看过来的微妙视线实在太过于暧昧,就好像小国王那啥啥是因为他一样。
平白无故遭到诬陷,夏安然那个气啊。他不是,他真的没有啊!最近可忙了,哪有时间瞎想。
一气之下他就把人扑倒亲了几口,顺便在人唇上还咬了个豁口。窦皖本身的嘴唇就有些干裂起皮,多几个小豁口倒也不明显。
地上铺着草席的优势就在这里,滚来滚去特别方便。
小国王坐在那人腰上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特别骄傲。
窦皖乍然间被亲只觉得措手不及,耳根都有些发热,他抬起眼看着居高临下的小殿下,双眼闪闪发光。这眼神看得夏安然心里头毛茸茸的,就像有一百只长长猫滚过去一样,他干咳一声站起身来,见某人有些蠢蠢欲动忙道:“发乎情止于礼哦!”
只管自己撩,不允许别人动手,可谓非常的不讲道理。
窦皖眨眨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夏安然心坎里头搔了一下,他笑着点点头,同样站起,温顺的模样就像是中山国最优秀的警犬。不过,片刻后外头人便带着凉茶进来了。说是凉茶,其实是医匠拿金银花、茯苓荷叶等物煮出来的茶水,这个距离夏安然曾经喝过的广式凉茶还有一点距离,但是味道同样苦涩,当饮料是绝对不合格的。
不过味道虽苦,在夏天喝确实有清热之效。自这些医匠抵达中山国配出这位凉茶后,每逢夏秋有大型工事都会煮上这茶放凉了给来服役之人喝,以防中暑。
夏安然咕嘟咕嘟将凉茶灌了下去,满腔的苦味之后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清心寡欲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窦皖嗜甜不喜苦,但窦家精心教养出来的下一代,即便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喝起来也是面无表情,一口一口极为淡定,更不像夏安然咕咚咕咚一口喝下去免得苦上很久,他喝得极为从容。
若非是对方那杯里头传来的一股子草药味,夏安然都要以为两人喝的不是一个玩意了。
将空下来的凉茶杯子送出去后,夏安然令人守在门外,他要同窦皖说一件很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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