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内监快步从凉亭上走下来,向溪流边的少年们传话:“因圣躬欠安,不能全今日之聚,请诸位郎君散宴离宫,侯来日之召。”
众少年听了,神情都变得意味不明,大家是知道陛下多病,可明明一刻之前众人才见过陛下,那时他还好好的,怎么元昭往亭子里去了一会儿,天子就圣躬欠安了?
但这话谁也不能问。元昭走后,便是谢律的座次最靠前,平日里这些少年也隐隐以他为首,谢律瞥一眼元昭的空位,便站起身道:“谨遵圣谕,我等必日夜祷祝,盼陛下御体万安。”
雅集已散,宫娥们来为众少年引路,郑弗微的画才打了个底稿,现在也只好先收起画纸,跟众人一起离开华林园。他和谢律几个人走在一处,一人低声问:“陛下对这次华林之会分明很看重,怎么草草就收了场?”
另一少年回道:“不知道,反正跟元昭脱不了干系,真是哪儿都有他的事。”
“不光跟元十六有关。”郑弗微随口接话,他今天为了画画,把所有人都观察过一遍,所以能最快发现变化,“你们没注意?还少了一个人。”
其它人立刻往周围看了一圈,见熟人都在,疑惑地道:“人都在啊,少了谁?”
郑弗微不知道来赴会的寒门士子叫什么,只好伸手向那几人一指,说:“我是说他们之中少了一个人,个子挺高、穿深蓝色的衣裳、雅集时坐在最后面的那个。”
“他叫姚越。”谢律道。天子召了四十人赴会,他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
少元昭一个,这群少年只是有些想不通,但再加上一个寒门子弟,事情就变得古怪难测,众人都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越猜越深。
最后谢律轻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总能知道的。”
皇宫并非铁板一块,各家都有各家的消息渠道,众少年听懂了谢律的暗示,不再说话。只有郑弗微听得莫名其妙,但看大家都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不想让别人知道只有自己不明白,只好忍住不问,也装出懂了的样子。
刘从晟会在今天举行华林之会,是因为太史局的司历日观云夜观星,推算出今日既无阴雨也无暴晒,是个晴好的秋日,天高而旷,风清且肃。
嘉禾殿中,日光从外斜照在平滑地砖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金光。殿中一片寂静,刘从晟坐在阴影之中,眉间的悬针纹必往日更加深刻,刘瑕与刘璞分坐两边下首,元昭蒙天子赐坐,坐在内侍搬来的一张胡床上,因他靠近殿门,半边身子都笼在光里。
殿外传来脚步声,片刻后,一名蓝衣青年跟在内侍身后走进殿中,他撩衣跪下拜道:“草民姚越叩见陛下。”
刘从晟垂眼打量姚越片刻,问:“是谁指使你?”他的语调平缓,却有迫人的威势。
刘璞瞥了刘瑕一眼,刘瑕则一脸无聊。元昭抓紧了胡床扶手,开始为姚越提心吊胆,天子这句分明是一诈,他不知道姚越这次入宫告状,有没有其它人在背后捣鬼,如果姚越真的被谁利用,那想把他摘出来就难了。
“没有人指使草民。”姚越道。
刘从晟问:“那你为何状告公主?”
姚越道:“因为公主殿下掳掠良家子弟。”
“是你亲眼所见?”
“草民亲眼所见。”
刘从晟冷冷道:“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
“若草民欺君,任由陛下发落。”姚越抬起头与天子对视,语调与神情一样平静。
刘璞与刘瑕都多看了姚越两眼。
刘从晟没再问姚越话,也没让他起身,殿内又恢复了安静。元昭看姚越一直跪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南嘉公主府离皇宫并不远,很快,殿外传来通禀:“南嘉公主到!”
刘环提步走进殿内,因为心里到底有些紧张,目光先在殿内转了一圈,触到元昭时愣了一愣,以为他是父亲传来的人证之一,但又想不通为什么姚越跪着,此人却可以坐在这里。但她本来就说不上聪明,此时也无暇多想,向父亲屈膝拜道:“儿臣拜见父亲。”
刘从晟提高了声调,语气中的怒意已不可掩:“给朕跪好!”
刘环一直受宠,刘从晟又一向和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疾言厉色,当即吓了一跳,不由跪直了些。但她随即发现到殿中跪着的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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