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元昭说完,殿中一时寂静,群臣被震得连骂都忘了骂,只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土断?这小子想搞土断?他发疯信王竟然也由着他发疯?
但今日能廷上列位的,除了元昭、姚越都是久经风浪的老手,他们迅速回神来,决定一定要在天子面前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碾进泥里!
一名站在前排的官员冷笑一声,道:“元台郎刚刚说你的办法是讨还,原来是向百姓讨、让百姓还,侨民的确不用纳税,但侨民不纳税是因侨郡的百姓都是自北方逃难而来、一贫如洗,敬帝爱惜子民,所以免除侨郡的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虽然如今国库空虚,也不该与民争利。”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句句为民,衬得元昭像个不顾百姓死活的无耻小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元昭听这人声气耳熟,转脸一看发现竟然是顶头上司朱右丞,他对朱右丞的印象只有从不站队、是个酒鬼两项,现在连朱氏都站出来说话,土断果然是世家的痛点。
“右丞所言不差。”元昭被明里暗里地嘲讽了一番,仍是一脸好脾气的笑,“但下官有几件事要提醒右丞,一是衣冠南渡至今已五十年,侨郡的生息也休养了有五十年;二是各个侨郡的土地,少则四成多则七成都在士族名下,郡中百姓多是士族的佃户,详细数目下官已在奏本中写明,都是左民曹的明账;第三,朝廷按每口税米五石征收赋税,而佃户向田主交完租后每人却连五石米都不一定剩得下,上官说不该与民争利,下官深以为然,不知上官肯不肯亲为表率,将名下的侨郡田地还给失地佃农?”
“你——!”朱右丞怎么可能愿意,当即噎了一下,侨郡的事本来是人人皆知但无人敢言,谁想得到元昭会在这里捋虎须?左民曹的账都是实账,既然元昭已经核实禀过天子,他否认就是欺君,但承认就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今天的朝会已经变成一场反对土断的辩论,而且是以众敌寡。
见朱右丞被堵了回来,又有一名红袍老臣慢吞吞地说话:“元台郎想解国库之难的心是好的,可少年人不落实地嘛,便容易这个纸上谈兵,譬如你刚刚说有些侨郡的土地七成在士族名下,老夫就举个临海郡的例子,临海郡靠着东海,郡中百姓多靠打渔为生,不怎么种地,郡中七成土地在士族名下很正常。”
谢律听到这里微微皱眉,这些话唬其它小辈可以,拿来唬元昭绝对行不通,说到底还是元昭这一手太出其不意,众人来不及准备,都小看他了。
元昭也觉得正中下怀,他脚下向红袍大臣迈了两步,袍摆翻动在地砖上倒映出模糊的影子,他顺着话论道:“既然上官举了临海郡的例子,那下官便举一个吴郡的例子,吴郡紧靠太湖,而太湖一带自古便是天下粮仓,吴郡的百姓极赖农事,但吴郡的稻田也有六成在士族名下,请教上官——”
元昭看着那红袍老臣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这也是实地之理?”
红袍老臣答不出话,尴尬地把脸转开。
见元昭接连驳倒两人,众臣脸色阴晴不定,姚越则怔怔地看元昭,王纶的表情复杂至极。
元昭刚想暗暗吁口气,谢律从官列众走出与元昭相对而立,两人视线撞上,终于没了什么师兄师弟的虚伪客套,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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