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什么,想着这家伙只要能安然无恙长大,以后即便不去城头那边,能娶个媳妇儿,传宗接代也挺好。
宋家对这方面倒是看得很开,儿子不能上城头,再不济这条命能保住,能好好的过一辈子,既然有这个想法,也就不想那么多了。
宋眠说是拜那个中年读书人为先生,但实际上最开始也是觉得无趣
,想要看看这读书人到底是个什么读书人样子罢了,所以后来即便那读书人其实没怎么教授他圣贤道理,他也不在意。
两人反倒是常常聚在一起喝酒。
这日午后,宋眠又到城里的破旧宅子来找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先生,只是忘了提酒,便被对方避而不见。
宋眠艰难翻墙而过,从墙上跳下来,一个没站好,就崴到了脚。
吃痛不已的宋眠刚要龇牙咧嘴,那边躺在院子里那把老旧躺椅上的中年读书人便讥笑道:「还勉强算是将种子弟,就这点本事?」
宋眠硬生生憋回去,一瘸一拐地朝着眼前的读书人走过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翻了个白眼道:「没练过,但打你是绰绰有余了。」
对于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学生如此大放厥词,读书人也不恼,只是慢悠悠道:「要不要试试?我让你先打三拳?」
宋眠冷哼一声,很快摇了摇头,虽说没把眼前这读书人真当做先生,但他还是懂些道理的,哪里有动手打老师的?
读书人讥讽道:「就这点嘴上的本事?胆子这么小,要是有一天真上了城头,见了妖族,只怕都提不动刀。」
宋眠不甘示弱,「我上不去,可有其他不少武夫在城头,倒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可没见到一个?」
读书人诧异道:「谁说的?」
宋眠一怔,心想这不是事实嘛?
「那个喜欢玩剑的柳半壁,虽说是个剑仙,但你要是问他一句是不是读书人,他敢摇头?」
读书人冷笑道:「他一个,顶得上你们一万个。」
宋眠皱起眉头,他倒是听说过了,那位柳剑仙早年间的确是从书院走出来的,在北境城头,可谓是功勋赫赫。
「都用剑了,还是读书人?」
少年冷哼一声,不愿意认输。
读书人笑道:「既然读过书,为什么不是读书人?就因为他用剑,就不是读书人了?好像没有这个道理,而且他先生是谁,你不知道?」
少年嘟囔道:「知道,不就是那个顶着书院院长名头的家伙吗?不也什么都没做过?」
听着这话,读书人脸色一变,但还是很快复归正常,淡然道:「真要在你们这边打生打死才叫做了什么?你知道有多少朝臣是从书院走出来的?朝廷上下离了他们,在前面打仗,可饭都吃不饱。」
宋眠皱眉道:「种粮食是百姓和农夫们在干,关你们读书人什么事?」
读书人欲言又止。
不知道怎么的,反倒是觉得这家伙说的有些道理。
宋眠笑眯眯道:「无话可说了吧?」
读书人冷笑一声,没有搭话。
这会儿读书人不说话了,宋眠反倒是觉得有些不习
惯,他想了想,自己找话题问道:「你这辈子收过多少学生,不会就我一个吧?」
读书人面无表情道:「要是如此,我现在就找根绳子上吊了就是。」
宋眠啧啧道:「依着你的脾气,估摸着你即便真有学生,也没几个人喜欢你的。」
读书人不说话,仔细想想,自己那些学生,应该还是比较敬重自己的,哪里有不喜欢的说法。
宋眠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读书人便已经开口赶人了,「酒都不带,你来做什么,赶紧滚,下次没酒别来。」
宋眠吐了口唾沫,翻了个白眼,这家伙,也忒现实了。
不过当他一瘸一拐走到那边门口,忽然转头道:「喂,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读书人瞥了他一眼,但还是识趣地搭茬道:「啥?」
「是成为像高悬一样的儒将
,不修行又咋样,还不是要杀得妖族屁滚尿流!」
宋眠仰起头,这会儿的少年,好像身上有光,无法淹没。
可惜那边的读书人根本不搭茬。
宋眠推门离开。
然后才龇牙咧嘴。
读书人依旧躺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眼睛微咪,好像要睡着了一般。
直到门口再起脚步声,他才微微睁眼。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入院里。
读书人坐直身子,看向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淡漠道:「镇守使?还是北境大将军?大驾光临,我这小院子,可都要塌了。」
来人自然是之前的镇守使,如今的北境大将军宁平。
镇守使笑眯眯道:「如今大梁的镇守使,可不是我了,院长大人这么称呼,可没道理。」
言语里涉及那位年轻镇守使,院长可没有半点想说的,自己最看重的关门弟子,就这么被那么个臭小子骗去了,他可没有什么好心情。
镇守使笑道:「咱们远在北边,朝廷那边,全靠那小子撑着,其实做的还不错,这不让痴心观都不敢做些什么了吗?即便是陛下在,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院长淡然道:「功高震主,你以为是什么好兆头?」
镇守使不去谈这个问题,而是转移话题说道:「听说院长在这边收学生,可这些日子,也就收了一个?还是一如既???????????????往地高要求,是个不弱于柳剑仙的修行奇才?」
「记名弟子罢了,我这一生,说只收七十二人,便只收七十二人,不会破例,不过那小子没大没小的,倒是些不同滋味。」
以前收的学生,即便是再顽劣,只要听说他是书院院长,就没有敢这么对他的,只有这个臭小子,才会如此,不知身份,口中百无禁忌。
是不同的感受。
镇守使笑道:「不管怎么说,以后那小子要知道院长身份,只怕会惊掉下巴。」
院长有些不耐烦道:「宁平,你整日军务缠身,难道今天来这边,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屁话?要是这样,这北境大将军我也能当。」
镇守使对于院长的言语一笑置之。
沉默片刻,镇守使忽然笑道:「这次来是请院长回神都的。」
院长看向镇守使,有些疑惑。
镇守使说道:「漠北那片禁区有些消散的意味,看起来之后不久,屏障就要消失了。」
之前乐观估计,有十数年之久,但如今看来,只怕在数年之后,就会彻底消散。
院长挑眉道:「然后呢?」
「到时候战事再开,院长再留在这里就不适合了。」
镇守使平静道:「像是院长这样的读书人,实在不该死在北境。」
院长啧啧道:「所以你宁平是怕我死在北境,你对书院无法交代?」
镇守使不言不语,但意思的确是这样。
院长要是死在北境,对整个大梁的读书人来说,只怕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漫说还有数年,即便是明日就开战事,我不可上城头杀敌?」
院长冷哼一声,脸色难看。
镇守使轻声道:「知晓院长为何而来,但实际上没什么必要,魏氏有罪,魏先生虽说是魏氏子弟,但朝廷那边已有定论,并不涉及什么,院长何必如此?」
院长冷眼看了镇守使一眼。
镇守使也是苦笑不已。
「宁平,你们这些武夫能死在这座城头上,凭什么我们这些读书人不能死在这座城头上?」
院长深吸一口气,淡然道:「别跟我扯那些有
的没的,即便我死在这个地方,以后不会有人骂你们,只会有更多的读书人前仆后继,死在此处。」
镇守使欲言又止。
院长冷笑道:「没有什么理所当然,没有什么非得你们在这里守着,我们在后面苦心钻研学问的道理,谁还不是个梁人?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理应如此?」
镇守使这次沉默了许久,然后笑问道:「要不咱们联手,去漠北找找那位妖帝,然后联手把他做了?」
院长眯了眯眼,吐出两个字,「滚蛋!」
镇守使哈哈大笑。
——
大梁,神都。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有些太快,也有些大,很快将将竹楼那边都染成了一片雪白。
两个少年郎今日被自家师娘特许,只用修行半天,另外半天,便在竹楼前打起雪仗。
到底是童心未泯,两个少年虽说是同门,但在这种事情上是真没打算留手,角度刁钻,两人一个不注意,就额头上和眼睛上各挨了一下。
不过即便吃痛,两人都不以为意,玩闹累了之后,两人一对视,便跑出去溜达了。
那个坐在屋檐下,身前摆着一个小火炉的年轻女子并不阻拦,只是在两人走后,这才开始翻动手里才送来的邸报。
马上年关将至,今年整体来说大梁还算太平,虽说之前发生过了些事情,但始终没有能影响大局走势。
她翻看完邸报之后,拿出一份标记得有方外诸多宗门的地图,上面剑宗和剑气山,已经早就画上了一个红圈。
再之后,痴心观画了半个。
而如今她的目光就落到万天宫和鹿鸣寺两处地方。
方外的大宗门虽多,但说来说去,也就是这么几个地方能够主导天下大事。
真要和妖族开战,其实现如今已经够了,但若是想要做成覆灭妖族这样的壮举,便非得上下一心才是。
谢南渡微微眯眼,不言不语,最后双手放在火炉上,感受热意。
——
一位女子,一直往南,只穿行于山林之间。
但周遭妖物,在感受到这女子气息之后,都选择躲避。
女子生就一双雪白双眸,姿态说不上绝代芳华,但也差不了多少。
她这次南下,只为杀人。
——
这章七千字,就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