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崖斜躺着晒太阳。
江子鹤在旁边坐下,拿出蛟弓,为得到它,差点被蛟龙咬死。用它杀敌无数。只需按黑纹,箭便出,每一枝能毁屋裂山。递给张崖,“猎兽,用得着!”
张崖瞥了一眼,又打盹了。
江子鹤把蛟弓放在地上,站起。
张崖眯眼。
“是的,我要走。”江子鹤微笑。
张崖揉了揉眼睛。
全庄的人相送。
日落,瘦驴饥肠辘辘,江子鹤撅着屁股喝水,靠着栎树发呆,等瘦驴吃饱,又行。明早应该能到。半夜,风吹折树,大雨倾盆,瘦驴的前蹄踩空,江子鹤摔在尖石上,感觉老腰要断,闪电劈亮崖,有洞,瘦驴甩头,水四溅,俯卧,看它的架势,打算在这过夜。江子鹤拾柴,聚拢、点燃、脱鞋、裤子、道服,搭在木架上烤,温酒、入眠。
天渐亮时,江子鹤骑着瘦驴,上山又下山,过河、平原、丘陵、峡谷。旭日边,似有宫殿。近了,确实是。琉璃瓦,红白相间的墙,雕像残肢断脚,鼎、炉、柜、桌上覆满灰,兽皮纸上的绳头小楷是瘦金体,应为掌权的女性所写。江子鹤细细品咂,卷起,放在储物空间,望着盘虎镇,简直是面目全非,泥泞烂路上铺了青石砖,摇摇欲倒的木屋早拆了,总喜欢戴帽子的瞎子阿二也许老死了,买豆腐的胖大叔也是,喜欢逗小孩的缺门牙少年此时是否牵着白发苍苍的她,蹒跚着。夕阳下的湖上,白鸟群飞。喜欢折木剑的小青是否得偿所愿的负剑浪迹红尘?…往事一幕幕浮现,江子鹤拴好瘦驴,穿街过巷,行人有的撑伞,有的未撑,有的两手空空,有的成群、成双,有的推载着货物的木车,来去匆匆,一个也不认识。
桐原药铺还在吧?离家三里左右,江子鹤在桐原药铺前伫立,以前,是茅草屋,白胡子飘飘的老头给排队的人发药。现在,是瘦高个,冷冷清清。
炊烟袅袅,铜环铁门半开,赤脚少年舀水,长发女人添柴洗肉,男主人阅竹简,浓眉微皱。少年注意到江子鹤,露出动人的笑容。江子鹤真想说,这里以前是我家。少年提着木桶,关好门。江子鹤不顾他人异样的眼神,围着房子转了几圈,每一寸,都有童年的岁月。抬手,不敢叩,男主人把门打开,上下打量江子鹤,警惕地问,“你找谁?”
“老友。”
“这里没你要找的人,你赶紧走吧。”
江子鹤靠墙而坐,紧紧地握着木剑。
“外面这么冷,你想冻死他吗?”
“他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
“你…”女人气得发抖。
屋里温暖如春,食物美味。院名还叫梧桐院,六棵梧桐苍劲挺拔,三棵是父亲所栽,一棵是姐所栽,自己栽了两棵。在那个雾气朦胧,飘着细雨的早晨,自己用铁锹挖了八棵梧桐苗,两棵没成活,或被这家主人砍了。
经常和小青喂鱼的池塘干涸,飘满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