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钱夫人和曹夫人。
小宣夫人哈地一声笑:“是啊,你们揭人短的,难道不应该先说自己的短,好好的,怎么没了名声?像我们跟着殿下,倒不曾听人说没了名声,我啊,有名声呢。”
南宫夫人和蒋夫人也笑看过来,她们觉得这个话题有趣,最重要的这是承平伯夫人的反击,主人消气在此时很重要,汪姚氏、左赵氏和陈娘子也点头。
钱夫人和曹夫人倒不觉得尴尬,这些年她们也早习惯,钱夫人呷口茶,带着悠悠的口吻说起来。
“死鬼死的那一年,”
“你丈夫。”
钱夫人诧异的停下,这才发现出自承平伯夫人温和的语声。
承平伯夫人坚定的再告诉她:“那是你丈夫。”
钱夫人不安的挪动一下身子,讪讪而飞快的道:“是。”再说的时候,懒洋洋说到地老天荒也可以的劲头忽然没了。
她的语速有所加快,隐约的知道这一趟的结局是碰钉子,有些话就不肯再拿出滚刀肉的态度表明。
本来嘛,她都没了名声,她怕谁呢?
现在她有些怕了,措词上也有所注意:“我家老爷是个六品官儿,官儿不高他家的门槛高,他去世的那年,族长带着全族的老少逼着我发誓守节,我想发就发吧,发完了我就清静,我一个人也吵不过他们,等我发完誓,他们就说你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家产交出来,日用由他们供给,我说我要是嫁人呢,他们说嫁人更要交出家产,这是他们家的,不是我的嫁妆。”
承平伯夫人多少来了兴致,这和她的遭遇差不多,区别在于钱夫人婆家有族长上阵,而她是受到轮番的卷财背叛。
“后来呢?”她问道。
钱夫人嗤笑一声:“当时我还年青,还有姿色,我家死鬼,老爷就是相中我的人才下的定,一不做二不休,我直接找个官大的睡了,让他出面,全族一个字也没敢说,乖乖从我家里搬出去。”
承平伯夫人点点头:“你被欺凌到剥夺家产,无依无靠没有别的办法,这样了,也行。”
又问:“名声就是这样没有的?”
钱夫人干笑:“是啊,这事情有一回大家就说三道四的,我想罢了罢了,反正守不成,我自家快活再说。”
“跟了几个?”承平伯夫人凝视着她。
钱夫人在她的眼神里愈发的不自在,像有什么捏住她的喉咙,不回答不行,她结结巴巴:“没数过,后来族里又逼着我过继孩子,我不是他们全族的对手,自然还得这样.....”
承平伯夫人哦上一声,目光垂下去,稍停,看向曹夫人:“你呢,和她一样?”
她的目光在曹夫人这里也是如火如荼,曹夫人恼怒上来,没有丈夫是什么滋味儿,你不是正在品尝,都说殿下照顾你,还不是有男人敢打你的主意,当众也就调戏了,你又能怎么样?咱们其实大哥不说二哥,你熬得过今天,明天说不定就和我们一样。
她故意地道:“我嘛,不耐烦一个人冷清,我过不了清静的日子,这晚上啊,可怎么过呢?”
南宫夫人和蒋夫人低头不说话,小宣夫人鄙夷:“那你也犯不着张三也要,王二也要吧?”
曹夫人向着她客客气气:“我就一个人,自己管自己,碍不到旁人的事就行,张三也好,王二也好,他们愿意我有什么办法。”
小宣夫人张张嘴,无力的闭上。
曹夫人再看向承平伯夫人,笑得眼睛眯着:“我们是过来人,所以知道夫人现在经历的苦,有事不怕,怕的就是心里解不开,所以登门,所以来说说,还是那句话,有抹不开脸面说的话办的事,我们可以,只是这个意思。”
“多谢,”
承平伯夫人也笑了,她接着曹夫人的话,看着钱夫人:“我听完了,有些地方顶顶的明白你,有些地方我顶顶的糊涂,就像过继孩子,这个哪有错儿?难道你不为以后想吗,迟早总要有个孩子。”
钱夫人唉上一声,又想诉苦的模样,承平伯夫人拦下来:“我刚才说过,你无依无靠受欺凌,我不觉得你错,只是你后面寻来寻去的,就没有一个可以跟着的人,”
小宣夫人得意了:“对啊,你要男人我也懂你,可是你找一个不就成了,像我们跟着殿下,南兴的人何曾说什么。”
曹夫人在一旁悄悄的脸红了,看着小宣夫人的张狂样儿,她忍不住道:“谁像你似的有殿下相中,你要是没有殿下,只怕还不如我,”
承平伯夫人看向她,笑容还是很温和:“晚上冷清?多放一个汤婆子,叫上丫头作伴多做会儿活,再多的喧闹终究要冷清下来,冷清的时候只能一个人扛,我真真羡慕你,不用考虑家人的月钱,不用盘算铺子里的收益,甚至不用怕人惦记,”
她说到这里,想到的是鲁王,眉头尖尖促起,不知道这位爱生事的殿下还会有什么后续,语声有了停顿。
小宣夫人正气着呢,见到可以插话,立即道:“她啊,就怕别人不惦记,哈哈......”
曹夫人又气白了脸,想说什么,可是承平伯夫人的一番话先像山一样的过不去,先回小宣夫人呢,又怕承平伯夫人再次帮忙,苦苦的思索怎么反驳承平伯夫人。
可是想想,承平伯夫人的话没法反驳,再多的喧闹终究会淡,而冷清确实也是自己熬,曹家的家产不多不少,曹夫人确实不用花大量的时间考虑家人的月钱和铺子里的收益,曹家不是承平伯府。
伯夫人的言下之意,她晚上有的是事情打发时间,也不是虚话。
曹夫人只得支吾两句:“反正也这样了,过一天是一天。”
这句话惹恼承平伯夫人,让她无名火突突的往上冒,钱夫人曹夫人不打招呼的把未亡人引为自己同一行列,承平伯夫人也觉得有些地方大家是一类人,比如都没有丈夫。
曹夫人的丧气,她看不下去,因为她要这种丧气。
杏眼微睁圆了,嗓音也不自觉的抬高:“这话是怎么说的,怎么能这样敷衍自己?过一天,把自己照顾好一天,把家人照顾好一天,把能照顾到的人照顾好一天,这才是过日子,要是不想过了,说不定奈何桥上你家老爷还在等你。”
“对。”陈娘子脱口而出。
南宫夫人她们也一头。
曹夫人气急,反问陈娘子:“那你怎么不去奈何桥,你怎么还在这里混活着?”
“我想过!”
回答她的又是承平伯夫人,这回厉声厉色:“我想过七七过后就跟着老爷一起走,我曾在灵前许愿让他等着我,可是那起子贪财的人连这七七四十九天的葬礼时间都不给我,我要是走了,谁送老爷上山?他没上山就打官司,现在我没有走,是我要恢复家产,我要照顾这些还在家里当差的人。”
曹夫人哑口无言,蒋夫人若有所思,小桃从陈娘子后面钻出来,怒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娘子混活着,我家娘子要送我出嫁呢,她现在就走了,将来谁给我带孩子!”
承平伯夫人悠悠然:“你看,我们都有事情做,都有在这个世上要做完的事情,什么晚上冷清,什么破罐子破摔,我就没有想过。”
钱夫人被震撼住,直到现在没有说话的她小声道:“我们也没说破罐子破摔.....”
“你们以为我被不长眼睛的男人侮辱,我就名声不好,我就成了坏的那个?”
承平伯夫人摇着头,轻轻地笑着:“做坏事的得意洋洋,被侮辱的反而见不得人,我?才不向这样的话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