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聚一齐,没来得掉落,就被冻结。那尖尖的圆锥状物体,参差地悬挂在天花板。
孟高照冻得牙齿上下碰撞,咔呲咔呲地就像台陈年机器。
怎么会突然这么冷?他抬头看了眼桌上放着的塑料小闹钟,时针指向三,大夏天的却像来到了隆冬腊月。再打量四周,一看就使他惊骇无比,窗户玻璃白茫茫一片,上面凝着一层薄霜,水龙头没有拧尽的水流凝成了一条细线。
难怪自己会被冻醒,连水都结成冰,气温肯定在零度以下,天气怎么会那么反常?
殡仪馆休息室里的小电视早上还在播天气预报,里面的主播姑娘称,有黄色高温预警,提醒他们注意防暑,可现在屋里却如同冰窟窿。
孟高照翻箱倒柜找了件厚实的棉外套披在身上,他想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天气为什么会这样反常?
虽然他的生活单调至极,基本上没有什么娱乐方式。但是殡仪馆的福利还可以,不时会给他们这些老员工,发一些电影院门票,当作员工福利。这些票卖出去值不了几个钱,过了时间就是废纸一张,他索性就拿来自己看。因此,对末日题材的电影,也有几分了解,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就跟鹰国的科幻电影基本一致。
走到门边,门把手似乎也被冻上了,孟高照使劲转动门把手,可那道门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焦急想用脚把门踹开,向来老实的他,平常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他在担心福利院的孩子,还有敬老院的老人,以及他资助上学的那几个孩子。
这样的大冷天,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也许外面是冰天雪地,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那些人需要他的帮助,他这个罪人的命不值钱。现在出去,兴许还能帮到更多的人。
可是那道门任他使劲也依旧坚若磐石,他心中清楚,自己出租屋的门,看上去有点门样。实际上,不能起到任何防盗作用,恐怕随便踢上一脚,都会碎成几块。
这一切有违常理,他想门外大概有东西堵着,所以自己才没能把门踹开。这个理由说服不了自己,即将有东西堵在门外,那道门也经不住他使尽全力大力踢。
答案很快就揭晓,飘浮着的寒气,聚成了一个人形轮廓。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看到这个人影,孟高照曾经的梦魇,那埋在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之一,再次从深渊爬出。
寒气慢慢变得真实,人影的手脚渐渐清晰。皮肤、衣物等等一点一滴由虚幻变成现实,孟高照感到刺骨的寒冷,但与外界的寒冷相比,他的心脏像是扔进了冰水,呼吸几乎停止。
那个小女孩他记得,那是他曾经亲手处理的尸体之一。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有些腐烂,白色的蛆虫不时在深邃的眼眶爬进爬出。他的记忆力并不好,小时候上学总是班里的倒数前三。
这种事情按理说,他不太会记得。死人的模样长得都是差不多的,他那时在应星殡仪馆工作有三年,胆子在各式各样的死亡刺激下,早就锻炼得格外粗壮。
在孟高照思考的同时,那道人影的影像,与他的距离在不断接近。
嘟起的嘴巴有些阴森,小巧而精致的鼻子,大大的像葡萄似的两颗眼珠子,还有如炭般乌黑的头发,两条垂下的马尾辫将她的活泼俏皮完全凸显。
这是一个如花般的年龄,她应该在校园里学习,跟同龄人交友,有着父母的宠爱。那身洋气十足的小裙子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肉眼看上去料子绝对不差,可以看出她的父爱对她有多疼爱。
如果自己当时不是财迷心窍,而是选择做一个安分的人,找一个女人成家立,并且刚好又生下一个女儿。那么,自己的女儿,大概也到了她这把年龄。
那冰封的记忆,自深井打捞出来,缠绕在上面的掩饰,一层层地被剥落。与此同时,那个小女孩人影的脸,也更加地清晰。
最难令孟高照忘怀的,不是这个女孩花季般的年龄。而是,而是那女孩缺了一块的头发!
那双马尾中间靠左的位置,有一块红肿的包,就像儿童捣乱扔在别人头上的橡皮。
这个包像一朵莲蓬,上面有红肿发炎渗出的脓液,一颗颗半凹的缺损,还有溃烂的肉。一颗颗白色的白胖小虫,在这朵“莲蓬”的小孔探出脑袋。
这个场景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那具尸体送来的时间是凌晨一点,上班的人只有他一个。
跟前几次那样,尸体用运尸袋装好,跟死刑犯的尸体装在一起,袋口有扎好的红绳印记。
他解开袋的那刻,手指头与那朵肉色“莲蓬”的距离,不到半厘米。霎时间,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即使不是密集物恐惧症病人,看到那株奇异的“莲蓬”,也会觉得无比惊耸。
虽然孟高照没有学过医,也没有念过大字,但他起码知道。人的伤口在死后,在外界的刺激下,不会起这种包。不然,那一具具停放的尸体,早就变得面目全非。
那也就是说,这些白胖的蛆是在这小女孩生前,就爬进她的脑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