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诗和远方给了我一耳光

    2000年我中专毕业了，直到8月份工作都还没有着落，在家吃闲饭。就在那个时候，两年没联系的万玉打电话给我，她问：“关雪，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我告诉她暂时还没找好工作。万玉说她在郑州的一个商场里工作，可以介绍我到她们商场上班。19岁的我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中专的学校，都还没离开过重庆。我想反正还没找到工作，也很久没有跟万玉见面了，就去看看吧。要是工作不理想的话就当是去旅游了。爸爸妈妈觉得太远，有些不放心，不过他们也认识万玉，就同意了。

    我一个人提着行李先到城里舅舅家落了脚，他帮我买了车票，还带着舅妈和小表弟一起把我送到火车站。火车开动的瞬间觉得自己长大了，终于要独自去闯天下了。在那么炎热的天气里坐近二十个小时的硬座还是有点辛苦的，但我脑子里都是对未来和远方的憧憬，觉得那样的苦还有几分甜，满心期盼着和万玉一起创造美好的生活。

    下了火车后，我在之前跟万玉约定的地方等了20多分钟才和她接上头。看到分别三年的好友我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万玉说：“你比原来长胖了好多哦！”我捂着嘴呵呵直笑。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打电话给家里报了平安。我跟着万玉回到了她所谓的合租屋，至今我也不知道那是在郑州什么地方的一个村子里。万玉在路上告诉我那套房子是三室两厅的，还住了几个同事，四个男生，一个女生。到了住处后看到她说的几个人都在家，就问万玉：“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呀，怎么没去上班呢？”万玉说：“他们上一天，休一天，今天都休息。”我当时太疲倦了，也没跟万玉聊太多，吃了点东西先睡了一觉。醒了以后我问万玉什么时候可以去上班，她说还要等两天。那天晚上我们聊了中学毕业后的很多事情，凌晨四点过才睡觉。

    可能是天气太热，又不适应异乡气候的原故，我流鼻血的老毛病犯了。万玉看到我流鼻血就让我在家里休息，她说有事要办先出去一会儿。我在床上躺着无聊就开始研究起了万玉的房间。感觉枕头很硬，就掀起来想处理一下，结果发现一个厚厚的硬壳笔记本。不知道是万玉的工作笔记还是她写的日记，挣扎了几秒决定翻开看一眼。这一看，把我吓了一跳。

    那是一本关于“传销”的营销课程笔记。上面写着怎么样选择目标人物，如何一步步取得目标人物的信任，然后把目标人物带到所谓的“公司”。我只看了一页就不想再看下去了，联想到第一天看到的情况，我明白了，这里是一个传销窝点。我没有慌慌张张的跑出去给家里打电话，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来去自如。让爸妈知道了他们会着急上火的。我想等万玉回来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作打算。那时我还是很难过和生气的，难过那么信任的一个人竟然骗我，生气她怎会如此自甘堕落！

    万玉回来后说：“关雪，附近住着很多老乡，要给我和另外几个远道而来的朋友开个欢迎会。”我说：“好啊！”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她去了。“传销”这个词我听过，知道是一种危害很大的骗局，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万玉把我带到一间并不是很大的张灯结彩的屋子，里面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她让我坐在了第一排。人到齐后，进来一个40多岁的瘦猴子，刚开始说话还很斯文客气，一进入到“洗脑”环节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不已。根本不想听那个大骗子说话。心里一直在想，这么明显的骗局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上当？一个个都四肢健全，也不笨。全都窝在这里等天上掉馅饼儿。可是天上只会落雨和冰雹，偶尔还会有飞机。我对这个欢庆会不以为然，被那个所谓的高级讲师点名谈感想。我跟他说：“今天流了很久鼻血，头晕，没有精神说话。”他看我鼻子上还塞着一坨发红的纸，就让万玉带我回去休息，说回头再聊。他们还是有实体产品的，一个行李箱加一瓶吃不死人的保健品，售价2980。也有比这更贵的产品。他们的级别是金字塔式的，最顶端的人能“剥削”所有下级的收入。

    回到万玉的住处，我问万玉，能不能自由出入，她说可以。真是万幸没有遇到那种会限制人身自由的团伙！没有绕任何圈子，我说：“万玉，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吧，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可能她早就明白自己是在干傻事，就差人给她当头一棒。没怎么犹豫她就答应我离开这个地方，但不回重庆。她要跟同样被困在这里的男朋友去别的地方打工。我们说好后就都放下了包袱，商量找个地方玩一下再走。万玉和他男朋友陪我去城里逛了一天，我们到紫荆公园拍了几张照片作为留念。

    我们是同一天离开的郑州，到火车站后就各奔东西了。在到车站的路上，万玉告诉我，和她住一起的那几个人过两天也会离开。从知道骗局的那一刻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责怪过万玉，人一辈子难免费会有糊涂犯错的时候，只是从那时起我们的友谊便中断了。我怕万玉有心理负担，所以没有主动联系她，她也没有再联系过我。后来我问过堂姑万玉的情况，堂姑说她跟男朋友回了贵州，在那边安家了。希望她以后都能平安、顺遂！

    没想到被自己去郑州前说中了，这一趟真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旅行。感觉自己已经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坐了火车、看了风景，吃过到现在为止都觉得是最好吃的馒头，逛过郑州的大街和公园。在回程的火车上，我还为“拯救”了几个失足青年而感到自豪！

    这次远行让我见识到了江湖的险恶，相比之下学校真的是座美丽的象牙塔。不知道前方将会是一条什么样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