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生不逢时,或许原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他踌躇了很久,最终开口道:“这是我随身带着一千两银票,我知道这很卑劣,但我没有其他办法表达我的歉意,你先拿着,把孩子还是做了吧,他在世上得不到父爱,只会吃苦,毕竟长痛不如短痛--稍加片刻,我再叫人送五千两银票过来!”
话还没等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了赵德芳俊逸的左脸庞,留下五指纤细的掌纹。谷雪噙着泪水,将那一千两狠狠地甩在地上,便夺门而出。
他蓦地不语,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打,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他的眼睛一阵湿润,凝望着女人绝决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迷失的眸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愤怒地拾起那飘落在脚下的一千两银票,竭尽全力撕着粉碎,洋洋洒洒地抛在头顶,然后一个掌掴使劲地扇在右脸庞,一颗高傲的心瞬间被击溃了。
诚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但纵使轻狂,第一次注入深情的爱,始终无法轻描淡写地全身而退。
此次后,他们再没有相见,谷雪就如同河谷中的雪,融化在三月的阳春季节。
因为,雁门山原本就没有叫谷雪的女子,只是曾经有一个精通汉文、精通古今的契丹姑娘。甚至多年后,那个曾经相恋的男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叫姬越,是后来西夏夏惠宗李秉常的贤妃,即二世子李宗业的额娘,而李宗业正是沐云帆的西夏名字。
原来,在伤心离开雁门山,姬越亦觉得无颜面对父亲,几经打算后,她还是毅然决定离开契丹独自生下孩子,再向父亲请罪。在艰难谋生的道路上,她因精通音律、汉文,被推荐到时任西夏晋王李秉常的府上做琴师,教11岁的长子李乾顺音律词赋。
年过40岁,刚刚饱受丧妻之痛的李秉常对眼前这个不施粉黛却如朝霞映雪、回身举步恰似杨柳妍柔的女人颇有好感。
因为当权者乃太后娘家的外戚势力梁乙埋,专权西夏,生性残暴,嗜血成瘾,经常烂醉如泥时大开杀戒,皇室一再发生争夺皇权之争,上层不稳,政治动荡,李秉常也过着保不保夕的日子,对前程忧心忡忡,时常半夜惊醒,怅怅然在失眠中暗自神伤。
姬越厨艺尚佳,感恩李秉常的收留之情,经常熬夜煎煮桂圆猪心汤、糯米百合粥等静心安神食物送到寝外,一来两去,俩人渐渐熟悉,闲暇接触的机会增多。
李秉常身边缺少枕头人,姬越的温婉和聪慧很快感染了他,以至周后,每日必食煲汤方才就寝,失眠便唤萧秉烛话谈。姬越以三国乱世和五代十国的轶事奇闻为鉴,分析政局时势,李秉常倾心汉学博大清新,又欢心红颜相伴,经常睡意全无,通宵欢谈。
姬越想到自身境遇,与其朝朝暮暮思念一个深爱却绝情的男人,不如倚靠一棵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以及腹中胎儿的人生,在利益的权衡下,她心中的私欲开始酝酿,自己不能出身富贵与爱人厮守是命运,但眼前绝好良机,使腹中胎儿的命运正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或许太爱那个男人,所以想尽可能为孩子创造最好的生活品质;她或许太爱自己,所以不愿意再在颠沛流离中吃苦;她或许忽然间也警醒起未出阁女子的名声,尤其是对饱含儒家诗书的女人来说,名声往往就是“命”……
所以,她在小心翼翼隐瞒自己怀有身孕的同时,也计算心机,投其所好,忽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很快用如雪的肌肤和肉体彻底征服了一个中年男人寂寞的心。
最终李秉常准确判断时机,合人趁外戚梁乙埋熟睡杀死暴君,并被拥护为西夏惠宗称王。登基不久后,他便迎娶了心仪的姬越,并对腹中的孩儿给予重望,取名“李宗业”。
果然,李宗业不负众望,年少聪慧,敏而好学,家中藏书极富,经常沉酣其中,五岁便能笔工咏絮,七岁骑马射箭,十三岁侃侃而谈天下,十五岁成为西夏最年轻骁勇的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