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是这代王猴的选择。”小老头身前的人影看着被火光映得虚虚晃晃,如梦似幻的赤红晚空,悲戚满眼,“走吧,各家也要反应过来了,每只赤猴是一颗丹子青,这话,假,也不假。”
山脚的老叫花把头沉沉地摇,后边的人却不大懂。
这日落的故事,多少真假,谁又听得明白?一个同样的故事,只说百年,要把真说久了变成假。可当有一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故事是真的时,日落不在了,小老头也不在了,那这故事又究竟是真,是假?
……
大火烧了日落山,所有赤猴都逃不开劫难,可劫难是无意的,这场大火确是谋划的。所有山腰以上的日落山头,都烧了起来,可山腰下却安然如往,有山脚野兽看山上大火,那也是每一年中最妙的时光。而山腰处的那棵朱红果树,却在大火中愈发茂盛,急急生长开去,已超过百丈。好似一把大火举起,要烧透整片天。
果树中的那方黑暗里,苍老王猴把两眼瞪得有血水打转,胸膛的起伏变得越来越不平静。他瞪目朝树外看去,透过遮掩,要记下另外九百九十九只赤猴的最后一眼怨恨,要看他们在火中化作映天的霞光,要听他们的历啸声把心脏割开淌血。终于等到最后一只老猴把目光复杂地定格在自己身上,而后化作红霞远空。王猴颤颤地将双眼闭上,两行血泪便顺着此时他苍白的面颊流下,刺目且悲伤。
停滞了好半晌,他才终于肯睁开眼,右手抵在胸口,痛刺而下,握住了那颗冰冷冷的心脏,骤然抓出,在空中捏爆开去。胸口处不断淌出的血液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被引到了空中,顺着一股气流钻进了白烧云的断臂处。
“这是我对你的补偿,也是他对你的补偿。”王猴的目光黯淡了许多,沉沉望着白烧云,说不出的意味。他没有帮白烧云把重生断肢,能,却不想。
那是白烧云的选择。
王猴疲惫的眼睛再次闭了下去,很缓,极沉,那两行血泪也早已在脸颊上干涸。有原先起伏难过的鼻息声断了去,可那棕猴却还是站着,似乎想要接受许多道投来的目光,怕他们会找不到自己怨恨的那个王猴。
一只晶莹的小猴虚像突然从王猴天灵中冒出,满周围的黑暗被点起了大片。小猴笑嘻嘻地在空中乱抓,似乎有许多东西被抓了来,吃在嘴里,落下肚去,眉头顿时就扭在了一起,似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一共九百九十九,加小猴刚好一千。
小猴扭曲的脸上抽搐地挤出一丝笑容。用灵魂承受一千倍痛苦还你们,还欠下许多偿不完。
棕色小猴最终也闭上了眼,栽头倒在小乞儿胸口上,慢慢变小,那要捅天而去的朱红果树也慢慢变小,小猴藏在了树叶中,果树印在了小乞儿胸前的那道伤口上。
雉圭骤然从心口飞出,于空中嗡鸣作响。那霞光炸开的一剑,在白烧云的腕中抖了又转,他终究下不去手,只好把剑顺着心口刺进去,绕过心脏,再绕回刺出。
黑暗没了,满山大火便要烧了过来。一只兽爪又从虚空中破出,抓上两人一剑,隐没而去。
……
当最后一缕霞光在天边散去,漫山野的大火也同时消停了下去,只是夜色沉沉,那日落山看去还是黑压压一片葱茏繁茂,却只有有限的几人知道,这日落山山腰以上已是成空。这个夜晚,是十来位家族老祖先的不眠夜,若是细看晚间的日落山,隐隐有各色光芒炸开,近处听去,具是刀剑铁兵的碰撞铿锵,凌厉毒辣。
清晨悠悠醒转,入秋的季节,鸣蝉还是直直得叫,似乎有些怀念夏日,怀念那座永远失去大火的日落山。一早的黔城,日落山烧秃了大半的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那个三四代人的火红回忆一去不返,那个落日台也要空了,只剩下不知名的皱衣秀才眼看远方黑黑的山头,想要吟哦,却突然没了兴致。
同一时间,黔城各大家族的看守都变得严密起来,有些风声鹤唳,山雨欲来的味道。那晚的日落山上,十来个族中老祖争抢着地上的九百九十九颗赤晶块,有人身死道消,有人亡命遁逃,血染了一片山林,有些日落的味道。漫天丹霞火炼了赤猴血,凝出生命最后的那一缕晚霞封在晶石中,石身朱红,有青紫两缕细盘,石唤,丹子晶。
晶亦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