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瞎闹,总之远比李隅自己更加生动。
他初中还住在老宅的时候有养过玉米蛇,蜘蛛和蝎子之类的爬宠,被他爸发现之后连爬宠带箱子一股脑全扔了。
他只记得放学一回来,什么玩意儿都没了。马桶盖一掀开,还有没冲下去的蝎子的螫刺,黑亮的一小截倒钩,轻轻飘飘地浮在水上打转。
他自己给按水冲走了,后来也不再在房间养什么蛇蝎之类的爬宠,连窗沿上的两个小盆栽都捐到班里去充绿化了。
但是人越大好像越忍受不来寂寞,李隅亦免不了俗,兜兜转转,直到这两年独立工作了,才弄回只娇贵貌美的蓝双布偶猫来供着。
温顺乖巧,长毛软肚皮,叫起来声音娇俏可人。周白鹄讽刺他是照着挑人的口味在挑猫,他对此不置可否。
深夜一点半,猫蹦上他的大腿,又胖又大的懒成一滩外溢的毛团,揣着尾巴睡着了。
李隅戴着平光镜,将项目的资料再研读一遍,前期四处疏通关系递交材料忙碌的时间已经告一段落,直到今年春节年后手头上几个项目完工开盘,他都还算是空闲的。
但他并没觉得自己有哪里放松下来,浑身都崩得紧紧的,身上的烦躁已经要到沸反盈天的程度了。
笔记本屏幕的光冷冷辐射出来,晕染在镜片上,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像极了阴鸷的反派角色,但他不在乎,同样也没有忍住,又重新调出老宅的监控。
监控是他很早就偷偷装在老宅一层和停车场里的,二楼都是他父亲李胜南的游乐场,他对窥探淫窟无甚兴趣,以前住在这里都不乐意上去,更何况装监控。当时没揣什么心思,老宅来来往往很多商业伙伴,他算是留了心眼监视动向,觉得将来会派上用场,也从来没打开看过。
调到几个小时前,他送阮衿刚到老宅的时候。
监控里的人低头保持着按住脖颈的动作,仿佛李隅留给他的不是牙印,而是一道伤口,只要他稍一松手,鲜血就会从中汩汩而出。
他鞋也没换,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保持同一个僵直的坐姿将近有四十分钟。直到家里的女佣凑过来跟他说过几句话,他才上到二楼去。
一楼的监控视角最广只能拍到楼梯的拐角,再多再远的就不行了。
阮衿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盆栽处,李隅将监控加速拉到后面,一直拖到实时,发现阮衿再也没从上面下来过一次。
这到底是个什么严重反应?是被他吓到了?李隅将猫的长毛缠绕在手指间穿梭把玩,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腹搓揉着,一时间也捉摸不清楚。
他将监控重新倒回一周之前,硬盘只能将录像保存这么久,这是他能够追溯到的最早时间。
画面之中阮衿很少出现,他一般都在待在二楼。有时候李胜南从外面回来,他就会准时出现在绿植掩映的拐角处,半遮不掩的碧绿叶片缝隙中透出的纤细的脚踝,赤裸白皙脚掌并齐,踩在地板上,好似一张装饰在墙壁上色而不露的艺术画。
依旧是那身菖蒲叶浴衣的装束。
李隅能已经能想像到阮衿低声唤“主人”的姿态和语气是如何柔顺,以及那道蒙在眼睛上的丝绸是怎样的红。
他的食指开始神经质地起来,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紧紧攥在掌心中,自虐般强迫自己再继续看下去。
右下角时间显示是四天前的中午12点15分。
阮衿终于从楼上下来了,穿着那件蓝底白菖蒲的浴衣,意外地合适,。他同李胜南两人并排在餐桌旁坐着,年龄看着像一对父子,但头凑在一起怎么都是亲密暧昧的样子。他给他父亲夹菜又喂饭,每一勺亲自吹凉后用手托着送至嘴中,像服侍病人一样,比他们三人吃饭时表现得更加肆无忌惮。
李胜南抚摸他的脸,颈,手,发,复而又磋磨他无名指根上的戒指,所经之处仿佛能留下一层油汪汪的黏液,但是阮衿不为所动,甚至能模糊地看见脸上一丝笑意。他看到李胜南伸手去夹阮衿胸口松垮的衣襟,暧昧地叠合上,随即大笑起来,仿佛很是得意。
李隅怔愣地隔着屏幕盯着那里面两个人,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可笑。然而也的确笑出了声音。黑暗中“嗤”的一声,如同火柴头摩擦过火柴盒侧面涂层的动静。
撒泼被他的笑声给直接吓醒了,猫的直觉通常是异常灵敏的,它浑身的毛都不安地炸起来,妄图从主人舒适的大腿上一跃而下,却被李隅冰冷的手一把给抓住按牢了,然后动弹不得。
他们你情我愿的买卖,说不定还是忘年的真爱。
那他失控的吻到底算什么呢?看来也不算什么。
电脑屏幕里,李胜南正巧无意间将脸侧过来对准了摄像头,他举杯,像要和李隅碰杯,得意洋洋地炫耀。
李隅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初中回家时打开马桶盖的心情,一掀开,蝎子的断肢螫刺在心头打转。
年少的时候尚且可以忍,现在的他却无法再忍下去。
他将猫松开,然后合上电脑,取下了眼镜,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