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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逐渐暖和起来了,广播里的语速极快的卖药广告实在听得人很心烦。阮衿在他旁边慢慢用纸擦脸,擦手,又去耐心地擦他的猫,动作都很轻缓。
先到的是阮衿家,梧桐街这块老城区,一路上有点坑坑洼洼的,弄得司机都有点不耐烦了,嘴里骂骂咧咧的。
“里面更不好走了,我先下吧,走几步就到了。”他先下车了,同时向李隅道谢了。
李隅环顾四周,破败低矮的房屋,成排的五金店铺卷帘门,墙上都是“开锁”“办证”“捐卵”“治疗梅毒”的陌生字样。吊着大灯泡大排档还在营业,有几个光着膀子的花臂男人在打露天台球。那巷道深处黑漆漆的,像滋生老鼠蟑螂下水管道,已经被污水淹没了。
阮衿举着伞要过去,但是没走几步又转过来,然后又忽然俯身敲车窗,是“笃笃笃”清脆的三声。
雨声实在很大,阮衿要说什么就必须凑得很近很近,“你回去不会淋雨吧?”
“车可以到楼下。”李隅把车窗按下,但阮衿没听清的样子,于是他凑到他的耳朵边,又闻到那股薄荷的冷意,叹了口气,“不会淋雨的,回去吧。”
车辆驶出了梧桐街,终于才算平稳,司机终于舒出一口长长的气,不再弓着腰探头观察着前面,随手把广播也切换成轻快的流行歌,开始一边看后视镜一边和李隅随意地攀谈起来。
“你们俩小伙子是在一中读书的?”雨刷慢慢将雨幕分成两份。
“嗯。”李隅应了一声。
“一中好啊,都是好学生。”司机笑了笑,“我姑娘成绩不行,中考都够不上及格线,送去职高读了。”
李隅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想起周白鸮,他成绩也没够及格线,但是秦舒给一中捐了图书馆,于是他也去了一中。
“接下来一周天气都不太好,雨下太大,那梧桐街一片都是最低洼的,蛮多半地下室。我看到时候都要灌水进去,这片明早上车开过来都要熄火,完全走不动的。”司机打了一个方向盘,朝李隅租住的公寓行驶过去。
水会灌进屋子,李隅想,阮衿家呢,在那个黑糊糊的巷子里,会被淹?
他不能想象21世纪还有房子被水淹没这种事情发生,锅碗瓢盆混合着渣滓都漂浮在水面,对,还有他刚养的猫,颤巍巍的缩在纸箱里,在湍急的水流中打转,阮衿左支右绌地试图抢救一切顺水流溜走的东西,但还是徒劳无功……
怎么想都是一副可怜又可笑的画面。
“你后天记得要去接你小男朋友上学,啧啧啧,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出来哦。”
李隅闻言皱了一下眉头,“他不是……”
“怎么不是,我又不是学校老师,怕啥。你俩刚刚难分难舍的,又咬耳朵又亲脸咧,我又不是没看到。”
司机浑厚的笑声刺得他有点不舒服。
李隅也懒得去多做反驳,陌生人想要怎么以为都无所谓,他只是侧头去看一排排向后疾驰的树木。
不过仔细一思索,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触碰到阮衿的脸和耳朵。只不过在仰头说话的时候,阮衿鼻侧有一颗非常不起眼的褐色小痣,恰巧被灯照亮了,他仅仅只注意到了这个。
平心而论,阮衿长相算很不错,杏眼,白皙的脸,仅仅只看脸的话,无端会有种此人十分柔弱的感觉。
但是不知为何很容易被他忘记。
这颗痣算是一个辨识度,只有凑得很近很近的时候才能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