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挺好,都说胖子比瘦子更令人有亲切感。张邕,你见到我有没有觉得很亲切。”
晓卫语气里透出一种乐观与开朗,一个极为随和的胖子。与他国内时候的咄咄逼人似乎有很大不同,让张邕几乎忘了,他刚刚撬走了众合的生意。
“你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老样子。十多年了,也没觉得你变得成熟些。我听易目说了,你好像对我很不满意,要过来和我算算账。是吗?”
张邕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他的确想谴责一下晓卫,但真的一见面,久别重逢的喜悦一下冲淡了心中的情绪。不得不承认,虽然晓卫做的事,十件里有九件他都不同意,但他依然很喜欢晓卫,也很佩服眼前这个胖子。
“你真的是一点没变,易目夸你这十几年里成长速度惊人。我是一点没看出来,不过还好,你这样才是我想看到的,总算有个人没有让我太失望。……”
“替众合抱不平?可我做错什么了?”
“你是晓卫呀,永远不会错,错了也能说成对的。”
“我不同意你说的,凡事咱们要讲道理。你张邕也不是头脑简单的家伙,我若偷换概念强词夺理,你还不是一眼就能看穿。”
张邕摇头,“那是对别人,对你我可没这么大本事。”
“那是你的问题了,与我无关。你记得吧,我做SKydon的时候,极力把SKydon和天工混为一谈,不让用户接触SKydon,一切都要和天工交流,为什么?你以为仅仅是为了利润?很简单,我也要保护自己的利益呀。那时候的信息还没那么发达,国内的互联网也没普及。但即使如此,你以为没有人绕过我们去找Skydon吗?不但有,而且非常多。……”
“既然当初有人算计我,如今我就可以同样算计别人,商场就是如此呀。很难说,当初高平是不是也找过SKydon,他做导航出身,一直有一个梦想是做高精度,别以为我不知道。所以我做的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有问题的是哈迪和派森。是他们不守规矩,背信弃义。”
张邕道:“好吧,哈迪是主犯,你是从犯。”
“我为什么离开Skydon就没再打过SKydon的主意,谁都知道他们的东西最好卖。很简单,SKydon在销售区域上有着严格的管理,宁可丢生意,也要严格遵守他们的规矩。这很好,所以我也不碰。至于哈迪,没有SKydon的风骨,偏偏装SKydon的豪气,客气点说,丫就一中东土鳖,美国读了博士,在SKydon做了几年研发,觉得自己本事大了。其实连基本的做人都没学会。我要钻空子,当然找这样的人,难道要我找你这样的?别忘了,邵文杰的板子,你都强迫我退款了。”
张邕心中忽然涌上一丝温暖,同时有一点愧疚。晓卫无论做人如何,对他算是不错。谴责晓卫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晓卫熟练的驾驶着皮卡,继续道:“是哈迪这个土鳖给我了这个机会而已,而我就是能把握一切的机会。是不是有人说过我不是企业家?我当然不是,我只是一个挣钱爱好者。有企业的时候,我挣钱,企业黄了我依然挣钱。融资上市挣股民的钱对来说太累,身家一个亿和几十个亿,我也不觉得有太大区别。我喜欢挣钱的感觉。……”
“何况,谁说我做的事就没风险,我是要拿出真金白银订货的。还有,哈迪这种人物,可以背弃高平,难道有一天他就不会背弃我?……”
“既然都知道派森的板子如今是个机会,为什么除了我,没人肯做这种事?你觉得他们都比我晓卫高尚吗?我猜就算傻乎乎的你张邕,也不会这样以为吧?……”
“所以,再回到之前的话题。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谴责我什么?”
张邕坐在副驾上,忽然觉得无言以对,但他笑的很愉快。
很久没见过晓卫这样的人,也没听过这样的道理了,晓卫的妙语连珠,让他恍惚中,记起了当初二人因为设备升级对话的场景。
“你没做错任何事,但我错了。我应该见面就谴责你,不应该等你开口。你的道理,我根本辩驳不了,从前是,十几年过去了,我以为我见过了很多场面,至少可以和你抗衡一下,没想到,还是全无还手之力。”
晓卫一脸的严肃:“因为我说的就是有道理呀,没办法。我这番话,到天安门广场我都敢大声说。有理走遍天下嘛。”
张邕傻傻的笑的很开心,但内心里,给高平道了个歉,“抱歉,高总,我无法帮你讨回公道了。”
“如果有一天,哈迪背弃你,你怎么办?”
“我当然有办法。我可不是高平那种企业家,哈迪这种中东土鳖,骗骗美国人还行,敢跟我玩心眼,我能把他先祖以实玛利都气活喽。”
张邕忽然有些好奇,“晓卫,你在美国这么多年,难道从没吃过亏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从不吃亏的人,我只是占便宜的时候比一般人多很多就是了。有时候,越是有心计的人越好骗,像你这样的木头人,其实并不好算计。”
“谢谢夸奖了。能说说谁从你这里占过便宜吗?我想拿小本记一下。”
“其实还真不是少数,只不过,我一般吃亏都不算大,我会及时退出。这些小事都无法伤及我的根本。”
“比如呢?”
“美国西海岸,离凤凰城不远的一个小城,有一家做信标机的公司,赫兹,你听过吗?”
张邕点头,“他们的信标产品还不错,国内也有很多用户。因为我主要做陆地,海上做的少,所以打交道不多。”
“对,就是这家公司。我和他们沟通,我不是要谈信标机生意,这个生意易目自己直接拿货就行了。但是对他们的信标差分站感兴趣,想把这个技术运用到其他方面,但做成收费的系统,信标机硬件免费。这就是一个全新的GNSS服务模式。”
张邕忽然严肃起来,他听到了熟悉的内容,虽然技术本质还有很多区别,但整个模式几乎就是一样的。
他不得不佩服晓卫,他并没有什么互联网背景,就是自己想到了这些。而刘以宁则是因为自己的互联网思维,进入了位置服务领域,这两个人,居然想到的是完全一样的事。张邕觉得自己差太远了,多年不见,对晓卫的佩服反而更深了一层。
“后来呢?他们怎么欺骗你了。”
“赫兹那几块料,欺骗我倒还做不到。只是他们和我们谈,要支撑这么模式,需要合适的终端,他们有了一定的积累,然后说服我支持他们搞自己的GNSS板卡。我难得的动心了,你也知道,我对于参股其实没兴趣,只是以订货以及未来产品拥有权和销售权做为代价,签了一份协议,然后给了他们一笔钱。放心,这钱并不多,国内的投资人可能看不上,但在欧美,一二十万美金,足以撑起一个小型研发团队,然后对你感恩戴德。”
张邕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但脸上表情看似依然平静。
“后来呢?他们拿了你的钱,没搞出成果?”
“他们还是做了一些东西,钱用在了研发上,这肯定没问题。但是最近,cEo忽然找我,说他们的方向在改变,正在聚焦精准农业。板卡的事,投入大,又不挣钱,他们准备停下来。至于我投的钱嘛,他们想将这个部门出售,然后拿这笔钱补偿我。……”
“我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出售?卖给谁?如今全球的经济都不算好吧,他们的东西又只是刚具雏形的半成品,我看了下,还是没完全摆脱海上服务的思路。所谓卖掉还钱只是一句空话了。你看,我并不是总挣钱,一样有被人算计的时候。咦,张邕,你怎么啦?这个表情有点怪异。”
说道兴处的晓卫,无意中扭头看了一眼张邕。却发现张邕双眼直呆呆看着前方,正在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