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比如马世昌。
他待在敦煌十多年,要论对敦煌的了解,他肯定比宿白先生清楚。
所以在马世昌再次回到北大读研的时候,他研究的方向基本上就圈定在敦煌石窟寺考古之上。
这种情况下,宿白先生最为放心的也就是马世昌。
所以他跟马世昌开的书单跟别人的不一样,更多是鼓励他学习法文,研究一下法国汉学家的着作。
比如之前苏亦提过的伯希和,他虽然从中国西域获取大量的佛教典籍以及壁画运回巴黎,但他在东方学上取得不俗的成就,被国际上誉为杰出的东方学者。
这个时候,苏亦才知道,宿白先生不仅懂日文,原来他的法文也是相当不俗的。
难怪马世昌在敦煌的时候能够看得懂伯希和的法文版《敦煌石窟图录》。
这一点,等离开朗润园,马世昌才顺势跟苏亦提及宿白先生早年的求学经历。
出了朗润园,马世昌安慰苏亦,“宿先生刚才的话,你不要介意,实际上,宿先生是担心你分心太多,在学术研究上走了弯路,才告诫你要收心,但实际上,宿先生并非反对学生涉及广泛的。”
苏亦望向马世昌,有所怀疑。
马世昌笑,“这是真话,宿先生在北京大学求学期间,兴趣广泛,涉猎学科颇多,先后从诸多先生受教。”
许婉韵娇笑,“这点,你倒是跟宿先生挺像的,爱好繁杂,喜欢史学,文献,考古,甚至还有美术。”
姚华山也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私底下讨论的时候,觉得小师弟你最能继承宿先生全部衣钵,因为,你跟宿先生太像了!”
苏亦听到,怎么感觉这不是啥好话啊?
马世昌说,“确实如此,宿先生在北大的时候,师从多位大师,早年间,他随孙作云(雨庵)学习中国古代神话及民俗学和楚辞等,在孙雨庵先生影响下撰写了若干相关文章。”
孙作云,辽宁籍史学家,师从闻一多先生,说到他的求学路也充满传奇的色彩。
早年读东北大学附中,成绩优异免试进入东北大学,但这哥们不乐意,跑去考海复旦大学中文系,还考上了,却遇到九一八事变,弃笔从戎,跑去当学生军,后来学生军解散,他回家结婚以后继续考入清华大学。
本科毕业以后,又继续在清华读研,师从闻一多先生。
生前主要从事神话传说、民俗和《楚辞》《诗经》的研究工作,尤其是在《诗经》以及楚文化上的研究。
在国内这一领域上属于权威人物,所以当年马王堆发掘出土的时候,孙作云还对不少出土画作做大量的考释,成果斐然。
让后人津津乐道的是,1973年5月在曰本东京“中华人民共和国河南画像石、碑帖拓片展览“上,孙作云为河南博物馆选展汉代画像石五十幅拓片,一一写出解说词。
这份功底极为考验作词者的学术功底,要是没有深厚的民俗文化功底,哪敢轻易承担这活?
遗憾的是今年5月份,孙作云(雨庵)溘然辞世。
说着,马世昌突然想起来什么,继续说,“还有,宿先生在北大求学的时候,容庚先生还在北大,宿先生跟随容庚先生学习历史、古文字、金石学、卜辞研究和书法篆刻等,对容希白先生所授诸课兴趣颇浓,这也是为什么,宿先生能够具有如此深厚古文字功底的原因,这一切都是受到容庚先生的影响。”
容庚是何人,苏亦并不陌生。
这位老爷子的遭遇,苏亦也一清二楚。
当年因为在伪北大教授,而被傅斯年辞退,无奈之下,只能回到中大教书,也间接推动了中大古文字学科的发展。
跟商承祚先生两人,成为中大古文字领域的扛把子。
甚至,容庚跟郭老之间的故事,还挺有八卦的传奇色彩。
一开始,郭老远在曰本想要研究甲骨文,结果顺着研究的深入,发现自己在市面上获取的都是经过加工的二手资料。
然后,他从王国维为商承祚《殷虚文字类编》所作序文得知容庚的名字,并写信向容庚求助。
那么一开始,郭不认识容庚为什么能够直接写信给容呢?
这一切都因为容庚在燕京大学任教职,而且是《燕京学报》的主编,由每期的学报是容易发现的。因此,郭对于容庚,不仅见过他的着作,而且知道他的住址了。
容庚接到郭老的心以后,被其诚意打动,就回信,跟郭做学术讨论,跟给郭不少的指点。
一来二去,这俩人就从笔友便成为好友了。
从这点来说,郭老的甲骨文能够取得后来的成就,容庚是有巨大的功劳的。
因为,早起过来想要查资料极为不方便,这样一来,容庚就把自己手中的《殷虚书契》寄给郭老了,当时《殷虚书契》为甲骨文大型资料专辑,罗振玉编着,分前后二编,为治甲骨卜辞者必备之书。
但此书印数有限,定价昂贵。郭沫若称经济能力有限,“前编需二百金则囊涩无法也”。他让朋友从上海寄钱,请容庚设法购得后编。
容庚当时,就直接将他的《殷虚书契前编》和董作宾的《新获卜辞写本》寄给郭了。
不仅如此,容庚尽力帮助郭沫若,还设法在朋友圈内广为搜罗资料。
1929郭沫写信给容庚问李济他们在安阳有什么发现?
当时,容庚寄出从傅斯年、董作宾、李济等处所得大龟四版及“新获卜辞”拓片。
郭沫若将这批资料共22版全部录于《卜辞通纂》中。
此事也给容庚造成麻烦,据说傅斯年及史语所同仁后来十分愤怒,指责郭沫若“有失学范”,傅斯年直呼“某某某,他凭什么”,甚至扬言诉诸法律。
这是一切都是因为殷墟这些甲骨文资料是极为保密的。
在史语所还没有公开之前,郭老就抢先发布,大有抢他人成果之嫌,这是学术界的大忌。
就算在考古现场,别人发现的东西,旁人也要慎言,免得被怀疑别有用心。
实际上,这也不是两人交恶的缘故,两人交恶还因为容庚经常在《燕京学报》上刊登不少对郭论文的批评文章,不仅如此,他刊登之后,还寄给郭看,好比如郭的《卜辞通纂考释》一出版,容庚就开始挑错。
挑错就挑错了。
还把书评寄给郭看。
郭看以后,觉得这些评判对他有影响,让容庚尽量修改一些措施,奈何,郭在通信中为了面子,还说就算不改我也不介意,不会报复什么的。
这样一来,容庚这个书呆子就真的相信了,他只是简答修了一些修辞词,直接把他批评的文章刊登出去,就让郭有些膈应了。
反正,这里面可以说的故事,还很多。
前世苏亦研究学术史,对容庚跟郭老之间交往的八卦,多少有些了解。
说了那么多,主要还是想说明,容庚就是一个性情率真的学者。不问政事,这也是他为什么被傅斯年从北大辞退的时候还极为不服的原因,同样也是因为他跟郭老交恶的原因,这一切都因为他作为学者的率真性情(书呆子)。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他在古文字研究上的造诣。
宿白先生早年跟随着学习古文字,那么其功底没得说。
马世昌为什么会特意提这个?
全因为苏亦在历史系新生见面会的时候,提到的何尊铭文,提到唐兰、张政烺先生。
然而,前面马世昌提到的孙作云以及容庚两位,并非全部。
因为接下来马世昌还说。
“你可能不知道宿先生,早年间还跟随着篆刻大师寿石工先生学习篆刻。”
还别说,这点,苏亦是知道的。
因为他曾经看过,《宿白印谱》,知道里面收录印作五百二十余方,大多是这一时期的作品。
但时候,苏亦也只能表示不知道了。
因为马世昌接着说。
“宿先生,还跟随冯承钧学习中西交通、西北史地和蒙元史,颇得冯子衡先生赏识。为了学习中外文化交流,宿先生曾在中法大学专门学习法文一年,后来撰写文章所征引喜龙仁(OsvaldSiren)着作基本上都用法文版。这也是为什么宿先生勉励我们学习法文的原因,这一切,都是因为咱们研究佛教考古,涉及到太多的法文版的汉学着作。”
宿白先生跟冯承钧先生之间的故事,前文有提,不赘述(25章)。
“不仅如此,1947年,先生兼读北京大学文研所研究生,还跟随向达先生学习中西交通和考古学。而,宿先生也是这个时候,才接触到考古学领域的,甚至经过向先生的荐引,专门跟从董希文先生学习素描一年。当时,宿先生带我们去敦煌实习,讲授《敦煌七讲》的时候,还随堂所画示意图,连当时听讲的敦煌画家都说宿先生所画既准又快。”
苏亦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以前就一直听说,宿白先生绘画很好。
而且还师从董希文先生。
却不知道他为何认识国画大佬董希文。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向觉明先生的推荐。
这样一来,就全部解释得通了。
听到这里,苏亦都哭笑不得。
宿先生学生时代的涉略那么广泛,却呵斥自己所学驳杂。
所以他望向马世昌众人,“我刚才被宿先生那一通骂,不就白挨了吗?”
顿时,许婉韵等人娇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