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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中轴线——北平古城的灵魂和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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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实施事务处。

    这玩意成立之初,就是为了处理北平古城的修缮项目。

    说了那么多关于三四十年代民国政府对北平古城的修缮,听起来,当时政府好像做了一件极为靠谱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整个修缮工程,也存在不少只缺诟病的地方。

    修缮的时候,并没有遵从保护为主的原则,也并没有做到修旧如旧的原则,而是刷满各种颜色鲜艳的油漆,越是崭新越好,也是喜庆越好。

    对此做法,梁思成先生也曾经写文评论,但作用不大,毕竟当时政府修缮古建就是为迎合民众振奋人心,而并非纯粹是从保护古建出发。

    跟后面朱启铃推动的中轴线测绘项目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甚至当年前门、东四等六处牌楼改建工程中,用混凝土结构替换了传统的木结构。民众有质疑的时候,官方还解释说,“西方骨架,中国外表”,嗯,也就是所谓的中西合璧,墨菲的风格。

    用这种方式来修缮古建是否合理,当时没有答案,至今也仍在争论。

    不过按照后世的主流修缮方式,西方骨架的说法,肯定是瞎胡闹的。然而,在特殊的历史时代,这种事情已经不算是最荒唐了。

    甚至当时一些真正坍塌败坏,并且具有风土特色的古迹,并没有称为修缮的目标,比如万柳堂\/黄金台甚至卢沟桥等,而且专门去抢修那些所谓的名胜古迹。比如,天坛\/颐和园等。

    这些着名的古迹需要修缮吗?也需要,但不是最为急需的,因为它们外表虽然残破,但建筑主体完好无损,结构也坚固牢靠,修缮无非就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并非是真正在抢修挽救快眼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迹,而是用有限的经费去博得西方游客的眼球,去迎合他们的喜好,其目的就是为了发展旅游,为了增加收入,并非真的为抢修濒危古建。

    不管如何,相比较北洋政府,南京政府这一次的修缮过程,已经值得称赞了,也是国内第一次如此大规模的修缮古城,为后来的大型古城修建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宝贵经验。

    听完苏亦的话,众人不免有些遗憾。

    苏亦笑,“也不用这么遗憾,研究所大家去不了,隔壁清华你们是可以去的,据我所知,清华建筑系就藏有了62张bJ中轴线古建筑测绘图,你们要是认识清华建筑系的学生,一般都是有计划借阅的。”

    “啊!”

    惊喜来得太突然了。

    “小师兄,怎么回事,清华怎么有收藏,咱们北大没有?太遗憾了。”

    听到这里,同学们突然有些不忿起来了。

    有人同学猜测,“难道是因为梁思成先生?”

    苏亦摇头,“应该不是,整个中轴线测绘项目跟清华跟梁思成先生没啥关系,反而,跟咱们北大关系匪浅。”

    听到这话,众人就来劲了。

    苏亦解释,“其实,整个测绘项目,北大有不少的师生参与,1943年底,时任北大工学院建筑系的系主任朱兆雪先生还邀请营造学社的邵力工和北大工学院讲师冯建逵等带领部分学生,也参加了此项古建筑测绘项目。因此,北大建筑系这边应该有部分测绘图。”

    “那怎么又跑去隔壁的清华了呢?”有同学不不解问道。

    不需要苏亦回答,就有同学反问,“咱们北大还有建筑系吗?”

    众人恍然。

    52年院系调整,清华文史类专业并入北大,北大工科类专业自然也并入清华,建筑系也不例外。

    兜兜转转,原来是怎么回事。

    苏亦笑,“有这样的渊源,同学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借阅。”

    “小师兄呢?”

    苏亦笑道,“我等你们借阅啊,到时候,我不是可以看了吗?”

    噗嗤!

    瞬间,现场哄笑起来。

    苏亦无辜,“没法子,我不认识清华建筑系的人。”

    又是一阵哄笑。

    新的问题又来了。

    “那小师兄,你是怎么看到永定门的图片的?”

    汗,这个问题,怎么还跳不过去呢。

    望着提问的尹晋南,苏亦无奈,只好继续瞎扯,“与bJ城中轴线重要古建筑测绘工程同时,北平都市计划局还特聘时任教于北大艺术学院的俄国画家毕古列维赤进行描绘bJ古代建筑的油画及水粉画创作。毕氏的画作并非完全写实,而是带有一定的写意成份,这使得画面更为紧凑迷人。此番创作自1936年一直延续到1948年,画作后归北平文物整理委员会保存。后有部分画作被送至南京展览流入台湾,现存台湾大学美术馆;而留在bJ的画作……”

    听到这里,众人双眼放光。

    尹晋南直接说,“这部分不会留在咱们北大美术学院吧?”

    “我的天啊。”

    “终于有属于我们北大的东西。”

    “不容易啊!”

    苏亦还没有说完,这帮家伙就开始兴奋起来了。

    于是,苏亦很残忍地打击他们的幻想,“你们想多了,咱们北大现在没有艺术学院,留在北平的绘画跟其他测绘图一样成为文物研究所的珍贵藏品。”

    “啊……”

    看着他们一脸失望的表情,苏亦都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了。

    结果,尹晋安这个家伙还锲而不舍,“那么小师兄,你到底是从哪里见到永定门的图纸资料的嘛?”

    苏亦无奈,没有想到尹教授年轻的时候还挺轴的哈。

    他只好说,“我是在故宫看到的,60年代,政府将其中的紫禁城建筑355幅图纸拨给故宫博物院收藏。”

    众人恍然。

    好在,经过这么一打岔,大家也不再纠结,苏亦紫禁城建筑的图纸跟永定门有啥关系了。

    毕竟永定门也不在紫禁城。

    但不管如何,还是糊弄过去了。

    其实,后世故宫博物院建院90周年的时候,曾经跟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共同出版过一部《bJ城中轴线古建筑实测图集》。

    这书汇聚众多单位的藏品图片资料,除了文研院、故宫,还有清华珍藏的营造学社1940年代绘制的故宫古建筑测绘图62张,以及其中50幅远赴台湾展览后滞留台湾的图纸。

    一网打尽。

    这样一部如此具有史学价值的图书,定价多少呢?

    差不多两万,买不起系列。

    除了在网上看过相关的资料,苏亦也没机会看过内容。

    说到最后,苏亦只能鼓励道,“未来你们毕业了,如果谁被分配到故宫或者文物局,有机会的话,可以推动相关图书的出版哈,你们小师兄我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些资料,就要靠诸位了。”

    瞬间,众人哄笑起来。

    苏亦也不是开玩笑。

    能够建议尹晋南央美读研,为何不能建议这帮家伙去推动图书出版立项呢?

    要知道再过几十年,这帮家伙就会成为国内文物系统的权威人物。

    由他们其中某些人去推动一部图书理想,这本身就非常合理的事情。

    要是图书价格定价少一定,就更好了。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也没有结束。

    同学们的疑问,也依旧没有得到完全解答。

    比如黎新叶她们几个中文系的姑娘就非常好奇,“好端端的,为什么永定门会被拆除?”

    这就涉及到现代史料了。

    苏亦望向王讯\/冯石\/孟先民\/南育全,问,“你们四都是首都人民,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还别说,他们真知道。

    四人商量之后,还是由废话最多的王讯来解答,“建国以后,关于bJ古城的保护各种观念都是在碰撞的,最后‘完全是服务于封建统治者的意旨’的观念占了上风,于是从那时起,bJ古城城墙及城门陆陆续续被拆除。1950年始拆永定门瓮城城墙,到1957年,永定门城楼和箭楼又成了“危楼”并且被认为妨碍交通,于是也被陆续拆除。”

    听到这里,同学们惋惜不已,不断叹气。

    历史就是一个轮回。

    结果,到了2004年,政府启动了打造bJ中轴线人文景观工程,又拆除了永定门到南纬路两侧破旧低矮的房屋,露出了东西两侧坛墙,开始了永定门城楼复建工作。

    不过复建的永定门比原永定门城楼小。永定门城楼也是十六座老城门中唯一被复建的“城门”。

    那么永定门为什么会被复建呢。

    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bJ中轴线”申遗。

    1999年,王灿炽提案复建永定门。

    第二年,古建专家王世仁提出《关于重建永定门的建议书》,理由很充分,说,“完整的中轴线代表了bJ的历史文脉。中轴线上的门、桥、枋、殿,就是文脉的标志,每处都记载着首都的历史变迁。城市失去历史标志,等于失去了记忆,保护好中轴线,也就是使后人不至于看到一个失去记忆的城市。”

    然后不断有专家学者写论文各种论证,有人提议复建,自然有人反对复建。

    对此,引用鲁迅先生的话,就是大家说的都有道理。

    反对复建的专家学者也不缺乏有影响力的人物。

    这样一来,就要召开论证会。

    于是,03年的时候政府就开始专家座谈会,然后得出的结果,可以复建。

    其实,复建与否对于民众来说,没啥影响,大部分人都乐意见到复建成功。

    反对声音最大肯定是来自于学界。

    然而,相关部门想要复建。

    这样一来,邀请的专家学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有点像当年四库全书影印版出版的闹剧。

    不管过程如何反正用永定门是复建了。

    大家喜闻乐见。

    就连被称为中国申遗第一人的候仁之院士被抬着登上复建后的永定门,都忍不住夸赞好极了好极了。

    就知道永定门复建对于某些有着老北平情怀的老人来说,都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其实,永定门复建能够说的事情也挺多的。

    比如复建用的十二个主梁所用的铁梨木就是花重金从南非进口的。

    再比如,永定门复建的主持者古建专家王世仁先生,似乎觉得还不过瘾,直接提出,“依据现有的考证,永定门瓮城和箭楼,都是有条件恢复的。”

    于是,2011年12月,首都政府就决定复建永定门瓮城等古城重要标志性建筑,积极推动中轴线申遗工作。

    永定门复建,都专家学者反对,中轴线申遗就没有反对吗?

    当然有,北大城市与环境学院的阙维民教授就洋洋洒洒的写了好几万字的论文发表在《中国历史地理论丛》,开始炮轰中轴线申遗项目。

    说“bJ中轴线”项目申遗有悖于世界遗产精神,建议撤回。

    阙维民教授说的有道理吗?

    很有道理。

    中轴线申遗,本身就有争议的地方。

    他从好多个角度论说中轴线申遗的不合理之处。

    最开始就从“bJ中轴线”的概念去反驳,他直接说没有历史文献提及这个概念,就连梁思成先生最早也是“南北中轴线”而非“bJ中轴线”,甚至还说,中轴线包含的故宫部分已经是世界文化遗产,还要把故宫保护其中去申遗,极为不合理。

    还说bJ中轴线申遗严重侵占全国各地的申遗资源。

    毕竟每个国家每一年只能通过一项,首都已经有那么多世遗项目,为什么还要拿中轴线去申遗。

    这个瓜吃起来,就非常过瘾。

    奈何,没法跟现在的同学们分享,苏亦憋着有点难受。

    现在中国申遗第一人候仁之院士都还没出国,也没有申遗的概念引入国内。

    他要突然跟同学们说申遗的事情,估计大家都会把当疯子看待。

    毕竟这年头,社会风气这么保守,没有出国就知道那么多国外的东西,可不是随便用一个北大图书馆查资料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那么中轴线申遗是哪些大佬在推动的呢?嗯,就是单院长。

    好几次提案去推动这事。

    政府当然乐意。

    毕竟提高首都的知名度,每一次申遗都是一个旅游项目的推广。

    那么bJ中轴线申遗那么多次为什么还是不成功呢?

    自然就是因为尤其不合理之处。

    当然也不是国内每一次申遗都可以成功,比如19年通过良渚古城之后,直到21年才通过泉州宋元中国的世界海洋商贸中心,再早一些的就是17年的鼓浪屿:历史国际社区。

    基本上都要间隔一年,才通过一个项目。

    那么bJ中轴线为何申遗会跨度那名长时间还不通过?

    阙维民教授的论文也不是瞎写的。

    甚至,阙教授还吐槽永定门复建就是瞎胡闹。

    前世苏亦看这篇论文的时候都笑喷了。

    阙教授还是很有书生意气的嘛。

    那么苏亦对此持有什么想法呢?

    他对此研究也不是很深入,就不做太多评价。

    这事也没啥好说的。

    反正阙教授吐槽的,又不是他。

    对于苏亦来说,面对永定门遗址,在还没有复建的时候,他能够做的也并不多。

    带着同学们过来实地考察。

    除了游玩散心之外,也算是对大家做一个古代城市考古的启蒙。

    这一次,中轴线实地调查,用大家的话来说,绝对是受益匪浅。

    从景山公园的万春亭出发,到底永定门看了一个寂寞。

    也不算是寂寞,至少了城门没有了,但永定门护城河还是存在的。

    之前苏亦在城楼下,画着护城河跟护城桥并不都是为了艺术效果。

    清朝时,永定门外护城河上是有吊桥的。清末,永定门内大街改建为碎石子路,该吊桥遂改建为单孔石桥,桥面以长条石横铺砌。

    1957年被拆除。因城市发展的需要,就变成盖板桥了。

    现实跟绘画,往往是天差地别,大家沿着护城河段走了一段路以后,就赶紧离开。

    主要是太脏,也就没有了绘画之中的浪漫唯美画面。

    护城河两岸还没有不少临时搭建的建筑物,桥下,也有多处用木板、砖块搭建而成的简陋住处。

    也不知是啥人住在这里。

    甚至,附近的一个地下通道还传来一阵阵恶臭,估计是流浪汉当做了公共厕所。

    看到这一幕,苏亦满是感慨。

    突然想起来,之前他们去参观博雅塔的时候,角落也传来阵阵恶臭,还有不少胡写乱画的字样。

    没有想到到永定门这边,又一次体验到这种美好了。

    这个年代,脏乱差,果然是主旋律啊。

    不过一想到那么多知青回城,这边多了这些临时搭建的桥屋也就可以理解了。

    到了最后,等众人离开的时候,一帮女生望着苏亦已经绘画的素描建筑图,望着他重新添加在城楼上的青年男子以及旁边的题跋,“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直接吐槽,画家都是骗子。

    乐得众人哈哈大笑。

    啥都没有永定门遗址,在他的画中,拔地而起多一座巍峨挺拔的城楼。

    脏乱差,恶臭慢慢的护城河以及盖板桥,都成他画中充满诗意的吊桥以及水波不兴的护城河。

    更加过分的是,还有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烟雨朦胧,画面唯美。

    也难怪一帮姑娘会吐槽,画家都是骗子。

    苏亦也不在意,笑着说道,“说不定再过二三十年以后,政府复建永定门城楼,改造了河道,拆除掉盖板桥,于是,在某一个烟雨朦胧的清晨,真的有一个穿着白色汉服的姑娘,撑着油纸伞从桥头走过,到时候,你们可不要忘了,曾经在大学时代,有你们的小师兄在城楼遗址给你们画着这样一幅画。”

    他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身边的姑娘,眼波流转地望着他,眼中尽是他的倒映。

    等他抬起头,跟她对视的时候,女孩像受惊的小鹿般慌乱地躲避着他眼神。

    这一刻,苏亦觉得叶子同学,可爱极限了。

    于是,等他们沿着中轴线打卡完毕,骑着自行车载着对方返回学校的时候,苏亦觉得风都是温柔的。

    从清晨到傍晚,从白天到黑夜,迎着温柔的晚风,又是美好的一天过去。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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