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惜也想一尽绵力,让先生活的好些,不知兄长可有主意?”落惜心下不忍,只想为他做些什么。
“二小姐怕是有心无力了。我家叔父也敬重知微为人,几次要加他的薪俸。都被他自言只行教书之事,多则有愧谢绝了。原本他那薪俸,除了生活,也能有些结余。就怕行医碰上那些穷苦难挨的,也贴补出去了。”吴楚面色缓和了些,无奈发起牢骚,一副操心表情,“我也只年节上,向他讨些字帖文章,送些药材过去,随他贴给哪家了。好歹攒些积蓄,整日粗布麻衣的,将来谁家肯把女儿许给他嘛!”
咳、咳咳……
落惜本来想着怎么能相助一二,谁料吴楚话风一转,一时没憋住,拿出帕子按着唇角遮掩。转眼看了眼曦朔,也是一个没憋住,在那撑着干咳两声。
只有吴楚还在认真想着许知微的终身大事。
凌越从来没觉得自己家这么大过,里外里把这些院子转了几圈,都没找到夏观澜。连栖梧洲他都在外面跳了几回偷看了一阵。
家就这么大,能去哪啊……正念叨着忽然灵光一现,拔腿往一侧跑去。
夏观澜沿着脚印走到江翡楼,看楼前台阶下面两个深出许多的脚印,他在台阶上坐下来。这么深的印子,不知道她在这里坐了多久,湖边一圈圈的脚印,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她冒雨到这,想些什么呢……
七年前他送她回来,住在江翡楼养伤。那时候她不似现在稳重,端庄下面偷藏着俏皮。每日跑来给他换药也故事颇多,有时候看他练功;有时候缠着要听江湖故事;有时候做了吃食点心兴致勃勃带来,多半只是样子好看,他也不说,依旧都吃下去。暗中皱皱眉头,她自己都不尝的么……那时候就想,哪有这样的小姑娘,看着最温婉端庄的,私下这么缠人。夏观澜不自觉笑了笑,眉宇间又回到当年对着那个小姑娘,玉树风姿笑容明朗的样子。也不知那时候怎么想的,竟这般好脾气由着她各种花样闹腾。
凌越找到夏观澜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江翡楼前坐着,胳膊撑在两侧膝盖上,正在入神。远远看着,与世隔绝。那栋楼,那片湖,连着他一起,都在另一个空灵而遥远世界。
“澜兄。”
凌越过去叫他,他抬头,眼中尚存一时恍惚。凌越索性也在台阶上坐下,有些纠结的,终于开口:“以前,是我误了你们。”
夏观澜的眼睛清醒起来。
凌越把方才从红袖那知道的,说了出来,只掩去了那晚素心堂外芷涯和父母之间的那幕。
“全因我而起。”凌越低着头,看着湖上初露紫色的睡莲花苞。
“你不必过于内疚。”夏观澜平复心绪,居然和红袖说了一样的话。
凌越心中一口气憋的难受,腾地一下站起来。
“我去找娘说清楚!不就凌家么,我这就接过来。男子汉大丈夫,一室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心中可还有我姐姐?我去做当家,你们能不能重归于好?”
夏观澜终于认真地看了看他,又像是轻叹般笑笑。
“你有这份心。可事情未必是这样。”他长吁一口气,“一室有一室的责任,天下有天下的责任,无分大小。只是你要承担一分责任,便要想清楚,莫要轻承,也莫要轻放。一诺既出,有始有终。芷涯是想好了的,而你现在,却没有。”
观澜看了看凌越面色,继续说道,“我说了,不全在你。她若只是为你,和我明说何妨?我难道容不得她支撑家门?还是要一年两年,七年五年,我等她又何妨?”他语气难抑上升,又沉跌下来。
凌越只觉得眼前好像一团乱麻,脱口而出:“你还没回答我,你心里有没有我姐姐,如果两心相许,难道还不能在一起?!我喜欢的姑娘若喜欢我,不论绑的抢的骗的,我都不让她离开我身边!”
“你还年轻,我曾也以为如此。然而世上之事,不是两厢情愿就可以的。况且,也未必情愿……”观澜想起那晚,苦笑一声,起身往回走去,又停下来,“师父已经把桑榆许配给我,我无意伤害另一个好姑娘。芷涯病重,若有效力之处,观澜赴汤蹈火,必义不容辞。”说完迈步离开。
“我姐心里没放下你——”凌越在后面喊道,“你们这样,难道将来不会后悔么?”
会后悔么……夏观澜脚步停了。
凌越期待的望着他的背影,他微微想侧首,终是没有回答,依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