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来是出门躲开心里那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不过现在心里,好像暂时没有那么纠结了,为了自己正参与进来的,能为一方人,甚至天下人,带来益处的很好的事情。
回到吴家私塾的书斋,看见满桌的书稿。许知微收拾着,落惜拎起搭在一边的一件外衫。
“让你见笑了,昨晚上写东西太乱了。”
“怎么会。”落惜把衣服展开搭在架子上。“先生可是又在写什么?”
“正是。《伤寒论》乃医道经典,但是有些过于难懂,后人学习时常研习不透。我把自己学习时的思考论述成文集,名为《伤寒发微论》。再把自己往日看病的医案,附上评价体会,整理出《伤寒九十论》。”
“这是大羲第一部医案集!”落惜叹道。
许知微点了点头,从桌上拿出一卷《伤寒百证歌》递给落惜。
落惜看到他桌上除了医书之外的众多书籍,想起他本来原是个教书先生,想起他最终未被离州举荐出仕,心里不觉几分郁气:“先生在这太委屈了。”
许知微手里停下,似是释然:“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三者不可致诘。我名知微,想来父母希望,我一生所愿无论得到与否,都能达观以待。”
“先生父母早逝,想必思念。”
“太久了,想起来模样也有些模糊了。不过万物传承,并非依赖肉体。上古五神创世,东皇辟天地,除混沌;南皇衍万物,长生灵;西皇战止戈,平八荒;北皇立神砥、见众生;中皇载万民,立朝纲,始至今日。”许知微缓缓道来,“世间万物,不外生、衍、破、敛、载五道。如今虽然几方古神血裔不知何处,但五道尚存,便是创世之功,神魂何灭。”
“原来世间还能这般理解,细想确也如此。”落惜逐字细想,泯然一笑,“虽说如此,落惜还是觉得先生教书委屈了。”
——
“殿下,二小姐来了。”
白蘋前来通报的时候,曦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竟然主动来找自己了?随即让白蘋下去。
“你……”
“殿下看看这个。”她面若无事,抵赖一卷书稿。
许知微居然已经写完了,这些日子想必笔耕不辍。
“你去找他了?”曦朔翻着手稿,张口问道。
“嗯。随先生去出诊了一趟。”落惜看他表情,也不知道对这书稿是何感觉,“先生已先抄了几卷,赠与些大夫了。另有论文集《伤寒发微论》,医案集《伤寒九十论》正在写中。”落惜有些兴奋,“九十论若完成,是大羲第一部医案集。这三本若是都交由殿下,普及九州,定能济世活人。”
落惜神采飞扬的眼睛看见曦朔,看见对方眼神默然不动,想起那日被他抓在手中,问自己躲些什么,回来一路上做好的心里建设便城墙松动。
曦朔也不动,就这样过了半晌,收回眼神转向书卷:“不错。百证歌先予与监药局出书,太医院留档。其他两本还盼许先生早日完稿,不如就名《伤寒三典》。”
“许先生是研读伤寒论颇深,殿下此名甚为贴切。”
曦朔搁下书,抬眸看她:“我别的话呢,可还贴切?”
“殿下……”落惜垂眸眼观鼻鼻观心,“殿下已收到手稿,我先走了。”
曦朔一步拉住想逃跑的小兽,自己不愿逼她,也愿意给她时间想明白,只是看她这个样子,若再由着她,只怕就无影无踪了。
他上前发现她神色有异,被他拉住的那只胳膊紧在那一动不动,不是因为他的样子。
“怎得?”他站定在她前面。
“方才被茶壶贴着砸过,有些疼痛。”她怕他再拉着她,据实以告。
曦朔指腹轻轻触了除她后肩,那处衣服还没干透。
“可是滚水?”
她点点头不做声。
“你……”曦朔皱眉,还是叹口气压下话语,“过来。”
落惜跟着他走到侧堂。曦朔用皮子裹住些冰盆里的冰块,看她愣愣站在那也不知道动,伸手把她拉到跟前,把冰囊按在她后肩。
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谁也没有去看谁。而曦朔刚刚拉过她的手,没有松开,他手掌带着些冰水,本来凉凉的,掌心相触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烫起来。她屏息凝神,微微发颤。此刻房中唯一的声音,是那已经变热的水,从两人握着的指间滴落,一滴一滴从很快的,到渐渐变慢。
周遭动了。
她尚未意识到是什么,就已经被曦朔按在怀中。冰囊掉在地上,她感觉到后背骨节明晰的手掌,一片寒凉。不知是她还是他,那手掌按着的地方,一阵颤意。
她手心发麻,后背一片虚汗。
曦朔压着呼吸,想遏住右手不可控制的颤动。她没推开他,他意识到这一点。她之前种种慌乱逃避在他心里都有了解释,缓缓长吁出一口气。
他微微低下头,从未这么近的看着她,她垂着眼睑,盯着自己胸膛衣纹,不敢抬头。他轻柔靠近,闭目在她额上一吻。
她兀的睁开了眼睛,双眸一紧。额上轻柔的唇瓣唤醒了她涣散的神识,她知道了他。
她眼睛酸胀起来,闭上眼睛,嘴角悄悄抿起,原来他是这样的。
怀里的小兽终于张开了手掌,抓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