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的长安城热闹非凡,一直到正月十五天天有庙会。采苓住在东喜楼中天字一号房,渊儿住在隔壁。姑侄两人成日出门溜达,只将往日未看尽之风景统统补回来。
午膳时分方从东街走回,一大一小各拿着糖葫芦、面人、纸偶等,渊儿边走边舔糖葫芦,采苓则负责叮嘱他走路看着脚下。月圆兴匆匆从楼里出来,接过采苓手中各色玩意儿,“萧掌柜来了,听说是为了明日墨渊阁开张之事。”
“知道了。”采苓将渊儿托付给月圆,才去往内院。
雅阁中琴音致远,萧掌柜捧着一副画站在桌案边,见了采苓,连忙笑语相迎,“少主,此乃郁先生新作,在下费了好多功夫才求来,如今市面上价值已过百金。”
采苓走近了细瞧,群山连绵,孤舟远影,不过几笔淡墨,却已描出仙境。沉吟片刻后,采苓忽道,“他是不是最近缺钱?”
萧掌柜是画仙郁墨言的忠实崇拜者,当初便是为了凑足千金买画才忍痛出售了霏摹轩,听了这话极是不情愿,连忙争辩道:“郁先生身于隐世,淡泊名利,视钱财为无物,怎会如此?”
采苓笑道:“他也要吃饭不是?”见掌柜的不服,又补充,“你算算这不过半年,已得来几幅他的画?再想想过去数年,你手中又拢共寻得几幅他的真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提醒你世间之物皆因稀奇所以珍贵,他当下如此高产于市场价格而言并非好事,往后收购的价钱上可以压低点。”
掌柜如醍醐灌顶,连连称是。采苓将目光从画作上移开,“暮迟轩更名之事可已向官府报备?”
“昨日已办好手续。”掌柜回答,却面有难色。
“是否怕影响生意?”采苓问。
掌柜点头道,“江湖传言唯长安城中暮迟轩能求得郁先生真迹,这下改名为‘墨渊轩’,像丢了半条命似的,谁会知道墨渊阁便是往日的暮迟轩。”
“这都是我往日思虑不周。”采苓悔道。
“少主快别这么说。避太子名讳此乃国之礼法,不能违背。”萧掌柜劝道。
采苓心想,这老头倒是不糊涂,便安慰道,“将墨渊阁开张的气氛弄的越热闹越好,让全京城的人都知晓此事。墨墨饼铺也一样。需花多少银子去账上支取便是。”
掌柜得了令,喜滋滋出门去。
正月十八,暮迟轩更名大典于东市热热闹闹拉开帷幕,出席的除了个别达官贵人外,基本是城中富贾。袁杰遗近日很忙,听说是筹备永州开矿诸事,此等琐事在他看来不过小菜一碟,便借故不参加。采苓却将此事看作重回京城社交圈的盛会,穿了绣百蝶的藕荷色罗裙,精心施了粉黛,发间一支四蝶金镶玉步摇熠熠生辉。赫悦见了,忍不住赞道:“姐姐真好看。”
采苓昂着头,喜滋滋听着门前的一派锣鼓震天,看着舞狮队伍上跃下跳,直到从其中两头狮子的嘴里蹦出一对词句:墨渊宝地生意盛,财源广进年年旺。
人群中喝彩声不断,采苓虽然觉得这两句有点俗,但是仍笑着拍手道:“好!”
这时,萧掌柜亲自爬上梯子,将店门口的牌匾摘下,换上鎏金的三个大字“墨渊阁”。人们皆将目光注视在新招牌上,唯独采苓盯着旧牌匾不放。掌柜拿了块红布将“暮迟轩”三个字遮起来,由两名壮小伙抬入仓库存放。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可采苓却无法控制地流出一行泪来。记忆里那是夏日,她站在人群如织的长安城街道上指挥赫悦挂招牌,“歪了,还是有点歪,往左边一点,再往右一点。”
彼时,刚将霏摹轩收入囊中,她不由分说要将之改名为“暮迟”,陶陶连忙拦着,说:“姜少,你这样会不会太过直白。”
她笑得无拘无束,“无妨!本少喜欢一个人不必藏着掖着。”
曾经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终究该将棱角磨平。有些人曾经近在咫尺也难握住手,如今身份悬殊,又怎能走在一处。她的年少青葱,终于要随着暮迟轩和木木饼铺一同去了。心中无限不舍,又能同谁细说?
赫悦递过来一张素白手绢,她拿在手上感激地点点头,转眼瞧见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擦干眼角泪水,人影憧憧中,原是看错了。
中午时分,东喜楼中宴开三十桌感谢前来捧场的贵胄富贾,如今满城皆知采苓于举族获罪中明哲保身乃是与当朝太子素有情谊,流言蜚语渐渐少了,巴结之人渐多。
采苓不计前嫌一一热情招呼应酬着,不知多少杯酒下肚,面上笑容不减,步履却已略蹒跚。月圆来禀告,三楼雅阁“采菱榭”里有贵客。三楼雅阁““采菱榭”顾名思义是她专属的宴请之地,如今再不同朝廷中人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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