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门口双手捂着嘴,陈思爸妈大眼瞪小眼互视一眼,又看看我,陈思妈妈缓缓的把面膜摘掉:“啥时候来的?咋不打个招呼啊?”
我这才知道刚才不是演聊斋,但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挠挠脑袋嬉皮笑脸的说:“阿姨,刚才我跟你打招呼了啊!你没听我妈呀的叫了一声么?这也算是改口吧?按照风俗您得给改口钱啊!”
陈思的妈妈捂着胸口喘粗气:“还改口?我差点被你吓的灭口!”
陈思她爸皱着眉问我:“黑灯瞎火的别嚷啦!蝈蝈,你只穿了裤头不冷啊?去披上件衣服!”
“哎!”我一边答应一边回陈思的卧室。身后听陈思的爸妈嘟嘟囔囔嘀嘀咕咕:“这俩孩子偷偷摸摸的多长时间了?”
“我哪知道啊?看来是轻车熟路的!”
“你说你睡觉那么死干嘛?”
“这就是灯下黑啊!哎,对了,你不是上厕所吗?”
“算了,刚才被他一惊吓……”
换好了衣服,我和陈思相对无言的苦笑,我拎起背包到了客厅,陈思她爸正坐在沙发上抽烟呢,我从包里掏出两瓶酒,他抽烟的动作明显的停滞了一下,再抬起头,脸上布满了笑纹。我又掏出一些熟食:“叔叔,我们封校了,可我就想和您老喝两盅,咱老规矩,一人一瓶?”
“明中午吧,新买的带鱼整好红烧了!”
“不行,明儿一早天不亮我就得回去!”
“去厨房拿俩碗!”
当时的场景就如同一首唐诗:
窗外皓月当空,屋内酒酣耳热,我已不胜酒力,他却活力四射!
老爷子真的是寂寞了,除了喝酒,嘴就没闲着,说非典,说旅店里的伙计,说自己的外孙子,絮絮叨叨,也甚是可爱。
喝的差不离儿了,老爷子顺势一歪,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儿,鼾声如雷,我刚要蹑手蹑脚的回陈思的卧房,陈思走了出来,给老头盖了一件毯子,坐在沙发上满满的斟了一杯酒,然后摆弄着手指头一声长叹。
“亲耐滴,烫省么气呀?”我喝多了舌头也大了。
“咱俩再喝点?”陈思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的酒一下子醒了一半,这丫头酒量可以撂倒我们整个宿舍,今天这是要干嘛?陈思滋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用湿巾擦了擦嘴:
“自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父母怎么交流,俩人除了吵架热火朝天,平时比陌生人强不到哪去,尤其是我爸,平常就是闷头喝酒,对我妈连句热乎话都没有。我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找个能说会道的,会哄我开心的,别的不图,就不能像他俩似的,把日子过的跟哑剧一样!”陈思不疾不徐的倾诉,幽幽的看着我,小眼神幽怨的跟小寡妇似的,“可我千想万想,没成想这油嘴滑舌的贫嘴的男生,心都是花花绿绿的,肠子都是弯弯绕绕的,脑子又是一根筋的!你知道对女孩子来说,什么最重要?”
我干了一小盅酒,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喜欢吧?你看我是这么琢磨的,阿Q当年和吴妈表白说,我要和你困觉,吴妈就跟刚才你妈一样,尖叫着跑了,然后本家老爷过来毒打了阿Q一顿,而同样的场景,在《美丽人生》里,男主人公对女神说的更露骨,他说,你想像不到,我有多渴望和你做爱,但我绝不会告诉别人,尤其是你。我想和你做爱,不仅做一次,是做完又做,做足一生一世。然后呢,那姑娘没抽他耳光,后来还嫁给他了!我觉得,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喜欢,死心塌地的喜欢,你说呢?”
陈思又给我倒满酒:“我觉的是安全感,和你在一起,有时候确实很开心,可我总觉得,有点像过家家一样,总是有一种预感,将来咱俩到不了一起!”
我摇摇头:“我不觉得海誓山盟多靠谱,我也没觉得摆一千根蜡烛多浪漫,我不敢承诺什么,倒不是我没责任心,而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了,水到渠成总比揠苗助长给劲吧?整天把爱挂在嘴边上就这么重要?就能给你带来安全感?”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装糊涂!”
“我对你就像这杯酒,看似清清白白,实则十年陈酿!”
“陈酿?我怎么觉得是勾兑的呢?那你对别人呢?比如赵晨?”
“苍天厚土啊,大半夜非让我起誓发愿是吧?好,那我……”我把话说了一半,等待陈思像电视剧中那些明事理的女人一样扑上来捂住我的嘴说傻瓜不许你咒自己。而对面的陈思笑吟吟的看着我!我有点气馁:“思思,你想啊,咱俩结婚你就是我老婆,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彰显出高贵的身份呢?”
“怎么做?”
“娶个小的,那你就是大老婆!我都替你美得慌!”
陈思端起酒想泼我,我一指她旁边正在酣睡的老爷子,陈思撅着嘴摇摇头:“都是命,我认了!反正将来咱俩别像我父母那样把日子过的无趣无味无聊无力就好!”
陈思端起酒盅刚想喝,旁边沙发上的老头忽然坐起身,一把夺过陈思那杯酒:“我跟你妈感情好着呢,吵架是我们恩爱的表达方式,你懂个屁!你个小白眼狼……”
说罢,老爷子仰头干了那杯酒,头也不回的回屋睡觉了。我哑然失笑,陈思一脸尴尬,从桌上捡起小半根广味肠想摔我脸上,我眼疾嘴快,张大嘴,整好扔我嘴里,我把陈思扑倒在沙发上,俩人各叼着广味肠的一端……
凌晨四点半,我起身告辞,陈思关切的问我:“手里还有钱吗?你等会儿,我爸兜里好像有几百!”
我感觉自己作为男人的自尊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刚才你爸骂你白羊狼算是骂对了,你真是吃里扒外啊,别多拿啊,有个两三百就够了!我买条烟!”
“少抽点吧!”
“抽烟有好处,你没听说吗,这次得非典的没有一个是抽烟,因为烟民早就用焦油尼古丁锻炼了肺部!”
“你就扯吧,没一句正经的!”
陈思把钱塞进我的背包,我转身和她拥吻而别:“替我买两件短袖衬衣吧,封校了,学校里没卖衣服的,前两天保百的来咱学校甩货,说是味了方便大家,可一件短袖t恤90多,比劫道的还狠!”
“给你买了衬衣,不会像去年暑假似的,又转手送给别人吧?”
“你就扯吧,没一句正经的!”我把这话原封送给她。
陈思一笑,把我送到楼下。
回学校的路上,夜风一吹,酒劲上来了,我在学校院墙外发呆:来的时候有老T,现在我怎么爬上去呢?我清醒的时候腿脚都没这么利索,何况现在喝的跟孙子一样呢?还没想出主意,旁边几十米外有两个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有俩人和我是同道中人,正打算翻墙而入呢,我晃晃悠悠走过去:“别动,下来!”
爬半截的这俩人咕咚一声掉了下来,满脸惊恐的看着我,我点了支烟:“太拿我们保卫处的不当回事儿了吧?”
“老师我们错了!”
“父母花钱供你们上学,到头来被学校开除了,你们还有脸活吗?”
俩孩子的脸刷的白了。
“别害怕,我今天饶过你们,对了,就你们俩?还有别人吗?”
“没了没了!”俩人一脸感恩。
“我不信,这样,你俩蹲下,让我踩着你们上墙去看看,如果还有别人,你们可就是撒谎啊,罪加一等!”
俩人利索的蹲在地上,我顺利的爬上墙头,还没等站稳,听下边有一个“咦”了一声:“他那裤子不是校服吗?保卫处的哪有穿校服的啊?草,上去弄死他!”
我一着急,直接从墙上掉了下去,万幸,掉在墙里边了。
连滚带爬的回了宿舍,大家伙都醒着呢。见我进来,老T用手电筒照了照苏宁的脑袋:“蝈蝈你看,苏宁理的这头!”
我借着光亮一瞧,苏宁那头发像被猪拱了狗啃了一般,高一块矮一块参差不齐,苏宁用枕巾蒙上脑袋:“笑什么笑?”
老T趴在床上给我讲:“你是没去啊,逗死人啊,我去吃馄饨了,苏宁说头发长了要理发,老二跟他一起进了一家亮着粉红灯的美发店,那里边姑娘热情的很,咯咯笑着拉苏宁的手,然后把苏宁头发弄成这熊色!后来要不是苏宁跑的快,就差点给按到那就寝了!”
苏宁抱着脑袋发狠:“我刺儿咧,明儿一早我就报警端了她们的窝!”
我摆摆手,行了啊,你半夜出去理发,啥也不说,直接开除了事,忍了吧,认了吧!哎,老二呢?不会失恋以后就从了那理发妹妹了吧?
没等我说完,老二在床铺上坐起来:“孽障,住口,你太小瞧道爷我的定力了!”
绿帽使坏,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老二的脑袋,我当时就喷了:阴阳头,半边长,半边短,一半像秃子,一半像苔藓。
老二破口大骂:“小娘们儿拽着苏宁不让走,苏宁拽着我就跑,可我这脑袋刚剪一半啊!!”
说说笑笑,各自躺下睡觉,我刚才还感觉很困,可翻来覆去怎么着也睡不着,脑子里都是陈思那句话:“我预感将来咱俩到不了一起……”
难道我给陈思的印象就这么不靠谱?胡思乱想,慢慢睡去。
谁又成想,一语成谶,两年以后,陪伴我走上结婚红地毯的,果然,不是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