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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柒·坊间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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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内鬼忙中再生乱,汴城西奇事起风波——

    ·

    上回说到:赵甫成突然拜访向家珍玩铺来寻张景年,二人着急忙慌上了街,才知张家管事田信忽然失踪了一整日。为寻人,二人便往城内桑家瓦子里去,正好撞见烂醉的田信还在关扑好酒,身上已经输了个精光。万般无奈之下,景年靠机智赌胜,赢回了田信的家当,亦博得满堂喝彩。

    而待将田信交给出来寻人的兄长后,景年也自行离去。汴梁内外,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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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余日后,早市时分,宋氏鹰鹘店。

    “小郎君往咱家后院里瞧瞧,都是眼喙爪羽绝佳的海东青,个个儿都能一日飞上千百里,您尽管蒙眼挑,包您要的都是极品!”

    “千里也忒能唬人,店家,将那白翅儿的捉来瞧瞧。”

    景年立在一架鹰隼前头,揣着手看宋大哥把相中的那只逮出来,又凑过去仔细瞧瞧,摇首道:“不好不好,喙上有个豁。换一个来!”

    再换一只出来,他仍不乐意。

    “得嘞!您再瞧瞧这只?”店家又把一只披着光亮黑羽、间杂白色短羽的抱着翅腿捧将出来,“这是西面湟州收来的苗子,模样还成。您瞧这眼睛,炯炯有神!养它半月便能通人性,捉鼠捕雀那是样样精通……”

    “湟州?”少年一听来处,眼睛一亮,“这个好,就它了!”

    店家赶紧给那海东青抱出来、挂上脚链子、翅标子,还没忙活完,店里又进来一个主顾,戴着顶灰色帽兜,大大落落地站在张家二郎君旁边,他便寻思是张家的熟人,亲切招呼:“来来来,随意瞧瞧,都是上好的鹰鹘!”

    “忙你的便是!”灰帽子笑道,转而碰那少年,将他引去一旁。

    “公子哥儿,你可是闲情雅致,还养起活物来了?”他照常奚落起来,“今日忽然传书兄弟会,又在这里碰面,不怕被张景弘发觉?”

    “哪里是我,娘亲托我买鹰养着玩,我也是才得闲!兄长昨夜急事去了洛阳,说是清晨才能回京。”景年狡黠一笑,“对了,伯父可看过了我抄传的东西?我可是一字不落将择端先生的话全录下来了。”

    “他哪有空看,还是我给他念的。”少隹伸手逗着鹰笼,“最近兄弟会里忙得很。前几日,老李遇上腿痛,叫我带着几个兄弟往王缎府上刺探,哪成想那王缎竟预先将院子周遭能藏人的地方全扒个精光,房顶上老远便有弓手侯着,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赶紧全撤了回来。”

    “听闻王缎素来懒散,他怎会如此布防严密?莫非他有千里眼,瞧得见咱们要刺他……还是有细作走漏了消息?”景年从店主手中接过炯炯有神的海东青,把钱袋往那人怀里一扔,便与师兄走出店面,沿着街边闲走。

    “可不是么!上回你说兄弟会里有内鬼,老李没言语,直到那晚回来才断定真有细作。谁知兄弟会这边才开始清查,姑母那里便出了些乱子,这下老李可有得忙,一天到晚两头跑,连带着我也得去姑母那里帮忙。也是难为他那条跛腿了。”

    “秋月姨那里出了事?”

    “不是大事,但我正是为此找你来的。阿年,你还记得姜鸳鸯么?”少隹压低声音,“就是时常在姑母和老李之间走动的那个……她又丢了!”

    景年自然晓得这个名字——将择端先生的话传给伯父一事,便是托付她接头。

    这是个与他同岁的姑娘,出身微寒,体质柔弱,却是断了指的刺客。要说起她来,模样说不上漂亮,但瞧多了也格外俊,性子又是一顶一的好,自秋月姨另立门户便跟着她,很得赏识,秋月姨又专门为她在向家铺子打了义指,这姑娘便一直替她在外走动,收收租、传个信,时常也会往兄弟会这边来,为大家收拾杂物、念念话本,还能开解兄弟心事,很是讨人喜欢。

    “当然记得,她老早就改口喊我张哥哥了。你忙时,我便去度春风楼那里托她给伯父带口信,”他疑惑道,“听说她正月里才险被哥哥捉回去卖了的,才救回来,怎么又丢了?”

    “大约三四日前,她去度春风楼收租,老板娘恰好被人喊去帮忙,鸳鸯就在店里等了一会。才一刻回来,人就没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到现在也没个影儿。”

    景年寻思道:“奇怪,鸳鸯一向乖甚,理应不会乱跑。莫非是又被家里捉回去……”

    “鬼知道,她家不大好,有几个兄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唉,眼下姑母不见她回来,急得正差人到处找,我虽不愿待在她那,却也忧心下落,这便找你合计合计。左右老李也没派你做事,闲人一个,不如我们想法子,将鸳鸯寻回来罢。”

    “好,不过,师兄缘何不愿与秋月姨共事?你们本是亲族,伯父问过你缘由,我亦不解。”

    “我本不愿反复提,你问这一次,以后莫再问了——睹人思人,触景伤情,我虽知她不易,却也不愿时时想起我爹和义父来。”少隹不愿多言,望着街边风物,感慨道,“一城好大,你说她能藏哪?鸳鸯也好,内鬼也罢,眼底下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真是恼人!”

    景年默然同行片刻,忽然开口:“要说线索……我昨日曾在夜市听人说过另一桩事,不知是否有关。师兄,你可听说过城西有人夜半抬轿嫁女?”

    少隹摇首:“我可没听说这个,倒是来的路上在道旁听说城西有个地方正在闹鬼,好像今日还请了甚么林道人做法驱邪——夜半抬轿嫁女又是何事,听着奇怪,何日嫁的?两方是甚么人?”

    “我打听过,但闹鬼这事风传全城、越说越邪,嫁女怪事知道的人却不多。今日你一说鸳鸯,我忽然疑心,等下我们便去城西探一探,没准被嫁出去的便是她呢。”

    “城西既有法事,人定然不少。我与你去只怕被人发觉,不若如此,你先去城西探探路,待人少了,我喊几个识得鸳鸯模样的兄弟一起过去,一起在西边摸一遭,也快些。”

    “成,人多主意多。只是师兄,现下兄弟们正忙乱,你莫要声张怪事,免得吓人,只说是疑心鸳鸯在这一带,过来找找便可。”景年叮嘱,“待我将这鹰拿回给娘亲交了差,等下便去城西瞧瞧!”

    ·

    ·

    一个时辰后,汴梁西城郊。

    原以为这里会给闹鬼吓得无人问津,谁知人还不少,景年一路打听,一口气跑到外城却也没寻见有喜事的,倒是有一群年轻人围着一处宅院,拦住去路,不知在做甚。

    他便歇了步子,拉住一个问:“哎,怎的这里聚着这么好些人?”

    “你不知道么?这院里前阵子闹鬼,今日林道士做法,请了九九八十一男子到场,说要以阳气坐镇。”

    旁边一个站着的搭腔:“就是,这鬼也厉害,好赖还是个男鬼,要这么多男人来压,也不知生前是遇了甚么冤情。”

    几人便就地讨论开来,好不热闹。

    原来这方宅子正是请了高人做法的鬼宅,景年是见黑见阴惯了的,倒不怕这些神鬼之说。现下太阳慢慢大起来,地上到处明亮,那些年轻伙计们又身强体壮,此地阳气大盛,也着实无甚好怕。这条街上的行人不少反多,大约也是趁人多,壮着胆来瞧热闹的。

    再往院子里看看,果然,那林道士正在里头指手画脚,好些人一齐上阵,帮忙在院中一处土堆前搭起香案、摆好符纸。主屋门紧闭着,院子墙边靠着几把沾着泥土的锄头、铲子,地上撒着些纸钱,看着像是刚刚经了一场白事。

    “这里从前住的何人?”他问。

    “听人说是靠水吃饭的,常年不在家,姓甚名谁不清楚。”

    “看地上有纸钱,这里何时行过丧事?”

    “不清楚。有倒是有,听说是匆匆合棺下葬埋在院里,着急忙慌的。”

    “原来如此。那近遭有无人家办婚事?”

    “这……我也不知道。小哥,你要有事,不如再问问往西边的人家,反正这一趟过来是没见着。”

    景年三问无果,只好继续往西走。

    这里已经到了村庄野地,百姓大多进城赶早市去,村路田埂上人不算多,偶尔还能听到公鸡意犹未尽的报晓、狗儿吠声连连,只有村口一处茶摊子上有零星三两人正在吃凉茶。

    他上前去,叫住一名正要起身的素衣女子。

    “娘子叨扰,敢问这附近可有人家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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