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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拾伍·牡丹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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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华灯开宴牡丹楼,穷碧落公子尽风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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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碧辉煌的牡丹楼下,一身血气的年轻人头戴兜帽,混迹在人群里,出现在围观的百姓中。

    ·

    他站在楼下不远处,向上眺望。

    牡丹楼三楼宴会厅里,张邦昌的身影尚未出现。

    “年哥,你来了!”

    周围的刺客眼尖,发现了那寡言的年轻人,便挤过人群,过来道:“年哥,方才还在找你。禁卫军果然将周遭几里地的柴火、煤炭、干草和油脂等引火的东西都收走了,咱们藏下了一部分,又带进来几个火折子与爆竹,勉强也可以点火。”

    景年点头道:“好,将火折子给我一个。——百姓呢?”

    “周围的百姓随时可以疏散,楼后面井水附近也有人在候着。除此外,有两个兄弟成功混进禁卫军队伍里去;牡丹楼后厨有三个侍女,也是咱们的人乔装的。”

    “禁卫军都来了什么人?”

    “在楼上的有张邦昌亲信黄吴生、吕仲圣等人,唐妤还在护卫他们头儿赶来的路上。”

    “郑柘呢?”

    “他倒是没有跟着他们,不知在何处。”

    景年皱眉。却听此时楼上吕仲圣站将起来,一身红袍,金带墨冠,鬓簪大花一朵,满面红光,在窗前向楼下百姓道:

    “诸位百姓,今日是张相生辰,莫要聒噪!”

    接着清了清嗓子,捋须道:“张相素来爱民如子,今岁值暑旱,生计不易,为体生民疾苦,遂令全城禁卫军加紧清剿流寇盗贼,以免祸乱民生。然而,如今之东京城,还有一伙贼人盘踞,难以肃清。张相令老夫吕仲圣领东京禁卫军统领一职,紧要捉拿刺客头领。五日前,刺客头领之子已在我等重重网罗下伏法!诸位百姓,今后可更安居无忧矣!”

    景年身旁的刺客们一愣,在百姓的叫好声里面面相觑。

    随后,吕仲圣高喝来人,要将刺客贼首之子头颅示众。

    百姓们叫好声愈响,齐刷刷地看向一个地方。

    景年也循着看去,却见一人现身在人群里。此人正是郑柘,一身黑衣,手捧一木匣,得意洋洋地往百姓中一站,接着,将木匣子中盖着红布的物件高高举起,吆喝道:

    “来来来!刺客头目之子项上人头,把眼睛都瞪大了,都看个够!”

    “年哥,郑柘在那里!”

    身边的刺客抻着脖子细细去看,忽然大惊失色,一把抓住景年的臂膊,颤声道:“等等……年哥,你快看!那是——”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戏法?!”不待他反应,刺客们已然大哗,在人头与景年之间反复打量,“年哥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那脑袋是怎么回事?”

    景年皱眉看去,双目骤然缩紧,脑中轰然炸开了锅。

    ——旁人看不出,可他又怎会看不出?

    那怎是他的头颅?

    被那郑柘抓着头皮高举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苦寻不得的辛子骏!

    ·

    那张看了无数次的、前些日子还在他面前嬉笑怒骂的、乐呵呵的脸,此时正眉眼轻阖,嘴角带着微笑,随着郑柘的臂膊挥舞,跃动在半空。她干瘪的脖颈上,甚至还有消退成灰黑色的淤血,还有他前几日帮她换药时,膏药贴留在身上的黏痕。

    若非那脖颈断处已然皱缩干瘪,若非那本该长着快要被暗疮布满的身躯的地方空无一物,他几乎以为,她像是平常一样,睡得正香。

    她确是睡了,睡在郑柘的掌心里,再也不会醒来。

    再不会在据点中上蹿下跳,再不会被那八哥追得满院乱跑,再不会乐颠颠地跑过他眼前,挥动着比人还长的刀,央求他再陪她比试武功。

    她只是睡了,睡在这灯火璀璨的夜空。

    郑柘的吆喝还在继续。

    景年僵在那里,被起哄的人潮挤来挤去。

    叫好声愈发沸腾,他被同袍拉出人群,一双眼仍死死地勾在那颗已干瘪的头颅上。

    “年哥,别站在那里,当心!”

    那刺客向两边白袍子道:“甭管那厮使的甚么障眼法,咱们先护着年哥儿!当心他们拿假的算计真的!”

    “没错,他们晓得咱们今夜必会埋伏,这鬼把戏,定是想用激将法逼真的二哥现身!”

    “小心,避开人群,那厮过来了!”

    郑柘高举人头,从人群中一步步走过,混入百姓里的刺客们手足无措,只得小心退避,护着景年。

    好事的人群拥簇着刽子手经过自己身前,景年望着郑柘手中面色平静的子骏,目眦欲裂。

    为什么?

    辛子骏为什么会死在你手里?

    你到底还要夺走多少人的性命,才能完成你要做的事情?!

    他克制着,隐忍着,想出声叫住郑柘,想仔细看一看那究竟是不是子骏,想问他为何杀害了子骏却还在他苦苦搜寻之时堂而皇之地现身,一次又一次地劝他、瞒他、骗他……

    直到他走远了,走入混乱的人群中,走进牡丹楼里,年轻的刺客依然感到周身冰凉,脑中空白一片,恍惚晕眩。

    ……

    “呼……他过去了。年哥,你可千万别露面……”

    看着郑柘消失在楼中,那满腹疑惑的刺客回头,却发觉方才还在的景年,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咦……人呢?”

    ·

    片刻后,牡丹楼上,张邦昌入座。

    众人把酒言欢,楼下人声鼎沸。

    ·

    酒过三巡,几人互相敬酒。

    坐在张邦昌一侧的黄吴生待侍女斟满琉璃盏,起身向吕仲圣敬道:

    “老吕啊,好久不见,你真是好福气。岁前一直未得空贺一贺你,谁知便一直拖到了子能生辰,才得闲与你吃酒。”他寒暄起来,“载远这一离京,若没了管事的,只怕东京就要乱——这么多的禁卫军可不好管,你可操了不少心呐!”

    “哪里哪里,黄兄这样客气,叫我老吕如何消受得起?呵呵……”吕仲圣也把盏相迎,满面春风。

    “嗳,你我说什么见外的话。从前老王一直惦记着这个位置,最后还是你老吕得了去,没想到这上任还没半年,便能将城里的流寇盗贼抓得这样干净。你老吕啊,真是老姜一块!”

    吕仲圣笑着捋须:“能得大统领青眼,替载远坐一坐这位置,也算是吕老儿有福气。只是真做了这位置,才发现这城里从前留下来的烂摊子真是不少,东一处西一处的,真管起来,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黄吴生道:“载远年轻,小小年纪便能将城内管得这样热闹,已是大功劳。老吕啊,你也要多些耐心,咱们这些老头儿,便只管为年轻人铺路,把自己的事情干好,便也是大功劳。”

    “不错,老夫也是如此思想。依老夫看,载远还需多多历练。这次大统领调他远行,我看就很好。年轻人总是心思大,脾气大,须得多磨砺,才能将这东京管好。”吕仲圣摇摇头,叹气道,“你看看,他这一走,城里的刺客就敢如此猖獗,若不是从前他太过放纵,又怎会屡屡犯禁?老夫不得已用些手段,这城里一严管,便太平多了。”

    “是啊,城里是太平多了,不过,倒是也没从前那般热闹了。”黄吴生似是无意道,“从前啊,这些老百姓瞧见咱们禁卫军的人,都是好言好语地待着,今日来时,我却听这一路都有骂声,便不知又是哪一队卒子欺负了百姓……老吕你可要好好训一训他们。”

    吕仲圣哼了一声:“黄兄多虑了。负责今日晚宴的是禁卫军城防营的李队正,此人心思周全,做事利索,不会节外生枝,你放心就是。”

    黄吴生看他不悦,便赶紧打了个哈哈,转而谈起别的来:“是,是。说起来啊,眼前这光景,倒让我想起来从前蔡相七十大寿那年。那年老王还在,还曾说过要待子能生辰时送他一套大宋最好的山水图轴作贺礼。唉,可惜了……”

    二人扼腕,吕仲圣叹了口气,却恨恨道:

    “唉!可恨这厮不中用。若不是他贪心,又怎会中那刺客的圈套?唉!……从前家妹哭着闹着要嫁给他,我不允,谁知她竟以绝食相逼,最后嫁了王缎,又如何了?好容易有了人家,谁知竟碰上这样的事情,大好的年纪,就这么守了活寡。”

    “话是这么说,你老吕可没少给老王的身后事操劳。”

    “唉,他再不中用,毕竟是老夫的妹婿,家妹一人无力操持,老夫便多担待些。”吕仲圣拍了拍黄吴生的胳膊,示意他靠近些,低声道,“只不过,王缎到底死在谁的手里,老夫至今心存疑虑……黄兄啊,他被刺那日你也在蔡相府中,事发之时,载远何在?”

    黄吴生讶异:“你怀疑载远?”

    又道:“是了,朝中如此疑虑的,也不在少数。说是载远与他不和多年,秘密谋划,借刀杀人。这说法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可事发当时,载远就在我身旁,我们一同进屋,一同出屋,一同见了王缎,前后都在一起,自始至终,他也没有机会与那刺客说上什么话呀。”

    “哼,那可未必。谁知道他背地后里干些甚么龌龊事?”吕仲圣笃定道,“我问过张载远府上管家,此人有个离散多年的兄弟,与刺客关系甚大。要我说,谁知道这兄弟是哪里来的,八成也是张载远雇来的人,换个名字,暗里替他做事,假称是弟弟罢了。”

    “你说载远的弟弟?我拜访老张时,曾偶然见过一面。要说起来,他们二人生得倒还真是不大一样……”说着,黄吴生忽然担忧起来,“哎呀,老吕啊,别看这兄弟两人离散十年,可听老张说,载远同他这弟弟可是手足情深呐。你方才示众的那人……该不会真是他的……”

    “是又如何?”吕仲圣慢条斯理道,“他那弟弟,若是不假,此时应正跟着图画院的张待诏云游四方,根本不在东京城中。我着人杀的这个,是郑柘在城里捉到的刺客。再说了,若这刺客真是他那兄弟……黄老兄,这事要让大统领知道了,不是更大的功劳了么?”

    黄吴生正要说什么,便听身边一阵骚乱,原来是方才楼下那汉子郑柘不顾阻拦,竟提着颗干瘪人头硬闯进了宴席厅,吓得两个胆小的侍女尖叫着躲到了一边去。他才看了一眼,便匆匆地挡住眼睛,矢口叫道:“哎呀!拿这腌臜物做甚,晦气、晦气!”

    坐上首的张邦昌也吃了一吓,惊愕的目光已落在了人头上,不待仔细端详,眉头已然皱起。吕仲圣只以为郑柘那日说嘴,却没料到他竟真敢将头颅提到宴席之上,吓得也顾不得责骂门口护卫,连忙离席,上前呵斥:“狗东西,这是什么阿物,谁让你拿上来的!冲撞了大统领生辰,当心的脑袋!”

    说着,就要把郑柘往门外推。

    吕仲圣的举动悉数落在黄吴生眼里,因寻思道:这老吕,方才张张扬扬地给楼下百姓看这什么人头,还以为是子能授意而为,这样看来,难道子能还不知情?唉哟,这人头若真是载远家中兄弟,子能又向来最为重用载远……

    黄吴生不禁担忧起来。

    昔年载远刚入殿前司时,子能便许诺过保他家人平安富贵,如今若是出了这样的事,还不知以载远那性子,回了京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此琢磨片刻,又在心里感慨:老吕啊老吕,知你与载远不和,谁知你一介文人,竟敢做出这样心狠手辣的事。你做事不留余地,可载远追究起来,还不知会不会连累我与旁人!便盘算起来,预备着待宴席结束后,寻个机会将此事提前告知张景弘。

    然而那厢吕仲圣又何尝不知大统领偏爱载远?只见他百般阻挠,生怕张邦昌知晓这颗头颅姓甚名谁,又阻拦不住身强体壮的郑柘,只得慌得脸都白了,眼睁睁看着郑柘将人头拍在宴席正中盛着金丝鲤鱼的琉璃盘上,怒而大喊:“狗东西,要对大统领做什么!快来人,将他拦住!”

    见两边侍从都不敢拿此人如何,便又叫起来:“唐妤,唐妤呢!”

    郑柘哪里听得见那老儿吵嚷,早已一脚踏上宴席桌子,逼近张邦昌,笑道:“大统领!我来请赏,你给不给?”

    桌子上盘盏被蹬得一抖,看着这来势汹汹的好汉,张邦昌却并不避让,一双眼将郑柘打量打量,也笑道:“真是人如其名,你父亲郑勇一生武勇,你也甚是武勇。说罢,你是来讨什么赏的?”

    郑柘指着吕仲圣,又回头,将大拇指往自己身上一拽,歪嘴笑道:“大统领,吕老头说了,这人头乃是他给你的生辰贺礼,只要我带来了,你就能保我一生荣华富贵。现下我九死一生奉上贺礼,可这老头小气不肯认,只好来向大统领您来领赏。”他掰了掰手指头,“不过,你也别紧张,我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你叫唐妤配个解药给我,我回老家做点买卖生意,娶个漂亮媳妇,再给我五亩地,我就走人,如何?”

    张邦昌不动声色地向后瞥了一眼,见唐妤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郑柘身后,便捋须笑迎:“哦?荣华富贵也好,布衣耕田也罢,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是,这是谁人项上人头,又如何成了贺礼……此事,我须得先听你们交待清楚,再做论断。”

    接着,便笑看郑柘忽如触电般膝头一软,跌落在地。

    他站将起来,看唐妤收起手中两根细小银针,迎着郑柘错愕恼怒的目光,不疾不徐地吩咐道:“楼下的百姓都在看着,你这样说话,可不大方便。——唐妤,把他弄到一边去。”

    又走到吕仲圣跟前,问道:“你这‘生辰贺礼’,是怎么一回事?”

    吕仲圣慌忙起身,将郑柘所言全部否认:

    “大统领明察,此人是张载远麾下得力干将,自从张载远知晓吕老儿接替了他的位置,便处处与我做对,还说什么迟早要让大统领见识到他的厉害,这不,留了个死囚在东京横行霸道,不但在禁卫军营里说一不二,还整日滥杀无辜,今日竟拿人头混入贺礼来恐吓大统领!此人如此嚣张,可见张载远亦也猖狂无度!”

    黄吴生欲言又止,谁知此时,唐妤却突然开了口:

    “咦?吕夫子,你不是在做梦吧?满嘴的张载远张载远,他人还在山东呢,是和你亲口说了,还是亲笔写了,你从哪里知道得这样清楚?”她一只手押着周身麻痹的郑柘,调笑道,“前日里听你和郑柘争吵,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怎么,难道今日大统领生辰吉日,你高兴得过头了,连在大统领面前该不该说实话都忘了?”

    吕仲圣一惊:“你!你怎么——”

    “嗯?我怎么啦?”唐妤无辜地望着他,“哦……你不会以为,我出手救了田信,就是你们的人了吧?”

    郑柘跪在地上,一个没憋住,发出一声大笑。

    黄吴生恰到好处地提醒道:“那个,老吕啊,方才子能来之前,你不是还说这是什么命人捉拿的刺客的人头来着……”

    见黄吴生也来落井下石,吕仲圣气得吹胡子瞪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坦白道:

    “没错,大统领有所不知,此人是刺客头目李祯义子,更是张载远之弟!此人虽是禁卫军张家族人,却整日混迹于刺客之中,且罔顾伦常,认贼作父,诡计多端,屡屡作恶,于城中百般张狂,皆得包庇,以至常常口出狂言,意欲谋害大统领!我便命郑柘前去斩下此人头颅,以免来日酿成祸患。”他指着郑柘,骂道,“可这人头,我只要他向百姓示众,谁知这厮猖狂至此,竟敢无视教化,仗着有载远作保,便大摇大摆地拿来威慑大统领!”

    张邦昌不语,转身看了看盘中人头,又寻思一下,只问道:“此人是载远之弟?此事,你查明没有?”

    “此事为张载远府上管家田信所言,定是实话!”

    黄吴生再次恰到好处地提醒道:“老吕啊,你说的这人,可是岁前刚把两个妹妹与你作妾的那个管家田信?”

    唐妤忍不住笑出声:“两个?哎哟,吕夫子,你人逾花甲,精神倒是挺好。”

    吕仲圣脸上红一阵绿一阵,什么颜色都有。

    张邦昌并未发笑,只继续问:“载远手足是贼首义子,此事,你也查明没有?”

    吕仲圣立即道:“千真万确!这可是田信——”

    唐妤打断道:“吕夫子,你堂堂禁卫军的代统领,手握多少信报,不会什么事都是听那田信跟你说的吧?”

    吕仲圣脸上白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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