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2002年的腊月（2）

    程平把半袋林条子甩到肩上，跟母亲打过招呼就沿着门前小路出发了。天色已亮，程平走在山梁上的小路上远眺着都能看到四下里匆忙赶集的人，络绎不绝地从各个地方绕着崎岖的山路涌向集市；有人推着自行车，有人拉着驴，还有人三五成群地一起说笑着；有小孩，有大人，男女老少好不欢乐。在程平看来都是邻里乡亲，都是些再熟悉不过的人；程平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行头和肩上的林条子，心里有股莫名的酸楚。程平是个多爱面子的人，尤其是在熟人面前。程平为了躲开别人的眼光，避开了大路，绕着羊肠小路健步如飞地一股劲奔向了集市，一路上低着头从不和别人搭话攀谈。

    王小霞看着大儿子绕过山头，背影消失在了山脊上，便回身又去忙手边的活了。

    村子里传开了各种的不好消息，说是王小霞的老公进了传销组织，怕是回不来了，信用社里还贷了那么多的贷款，真是苦了王小霞了，还有两个毛头小子，一个婆娘家这可什么时候才能拉扯大，两个孩子上学眼看就要交不起学费了，连这个年都要翻不过去了，一过年准有信用社崔贷款的人吆五喝六地跑来踢门打窗，这还让他们怎么过一个消停的好年！

    可是在王小霞心里她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上天不会这么决绝，总应该给她们娘三一条活路吧，再不行就靠娘家人支撑一下，实在不行老大程平就不用再上学了，就出门跟着村子里的年轻人去县城里打工去，补贴家里，一心让小点的弟弟好好上学；把将来改变家庭命运的希望赌在了还没有小学毕业的程勇身上。

    转眼程平就到了集市上，程平打听好了林条子贩子的收购价格后，也没再多和林条子贩子多迂回直接就安人家给的价把林条子都卖给了贩子，就去集市货摊上采购母亲叮嘱的年货去了！

    尽管程平一路上东躲西藏还是碰到了好多的熟人，有邻近乡里的同学，有远方亲戚，还有班里那个最漂亮的女生；程平在学校班级里尤其在学业上横竖也算是号人物，有着不错的力气和胆识，有着别人羡慕的过人的理科思维，还写着一手好字，最潇洒的莫过于他区别于其他的好学生的是经常旷课请假，一周能到校三天都是出勤率最高的；所以在其他的学生眼中程平就是一个全班前五名里神一样的存在。所以在程平心中也不容许自己的形象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可是贫穷限制了程平，终究他还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了班里同学的面前，而且还是那个在程平心里觉着最漂亮的女生面前；她就是张雅婷，一个在程平心里从脚到头都散发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淑女气质---温雅，静淑，甜美，懂事，还学习也挺不错。

    当张雅婷不知所以地出现在程平面前时，程平扛着半袋足足四十多斤的林条子已经走了快半个多小时的山路了，满身大汗，气喘吁吁；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张雅婷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张雅婷看着满身大汗的程平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和程平寒暄了几句就乘着一起的自行车赶在前面去集市上去了。张雅婷走后程平的心里一直忐忑与自己如此的样子不知道会在同学心中，尤其是张雅婷的心里一个怎么样的形象，他那以往在班上不可一世的桀骜不驯又该放到哪里去藏匿起来，一想到平日里在班级里耀武扬威的劲，再想想今天大汗淋漓，活生生一副落汤鸡的样，那种贫穷出的可怜劲会不会在张雅婷的心中自己变成一个需要可怜的人。

    程平心里越是想，就越觉着自己身份低贱，卑微渺小；他在学校里营造的那种洒脱早已被贫穷的生活抵进了深渊。

    程平心灰意冷，想赶早把母亲交给的事办妥了尽量离开这嘈杂的人群，离开集市逃避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真实自我，都是他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在作祟，他那恒有的优越感不容许他在同学眼中如此狼狈，如此可怜，如此生活窘迫；可是面对眼前的生活，还是一个初三学生的他不知道眼前应该该有的路，不知道应该怎么扭转和弥补生活的窘迫，父亲眼看快要两年了都没有踏进家门，母亲早在邻里乡亲的闲言碎语里尝尽了人间冷暖，程平作为家里的老大，自知要担负起照顾家庭改善生活的责任，可是他又能如何呢？

    另一方面程平也多希望父亲能早点出现在眼前扭转一下眼前的窘迫局面，好让这个年还能像一个年一样安详平和地度过，再不要大半夜地让催贷款的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