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腻腻的,但断茬处却毛刺刺的,并且那毛刺有软的感觉。“龙角”应该是骨头的,这不像啊!他借着星光仔细看,草,分明是一个枯树杈子!
柴荣胆大起来,爬起身在竹排上转圈看了一周,问了郑恩水有多深,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搁浅在了一个被洪水淹没着的沙州上。那“龙角”不过是一个干枯的树桩,那怪异的声音是急促的洪水被竹排所阻从缝隙中冲激而发出的啸声。
解除了恐怖,再看岸上,那大头鬼不过是岸上一棵残枝败叶的树。因为竹排被沙州上的枯树挂住,河水造成的眩晕感和哗哗的水声,使二人产生了还在行走的错觉,看着便好像是在与竹排同步行走似的。而那被当做水怪眼睛的大火团,实际上不过是飘游在眼前不远处的两个萤火虫儿;漆黑的夜晚,心理的恐惧把他的距离放远了,亮度放大了。
二人弄清了真相,将搁浅在沙州上的竹排慢慢退离树桩的钩挂,木排磨擦着水下的泥沙脱离沙洲,又缓缓驶向河道中间的深水处。
“唉,常言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见的情形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呢?”郑恩擦着冷汗感慨地说道。
多次遇险,都在郑恩相助下化险为夷,柴荣庆幸有了郑恩这个伙计,激动之中,禁不住要夸两句:“虽有惊无险,却让我看到了兄弟真情!乐子啊,大哥没交错你这个朋友,你是愿意为大哥先死的呀!”柴荣激动地说。
“谁为你先死了?”
“你危险关头冲在前边,不是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把生的希望留给大哥吗?”
“我可没那个想法!”
“你是怎么想的?”柴荣像《邸报》书记员采访似的。
“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在作怪!”
“这不还是危险关头冲在前,不让大哥先死吗?”
“它能吃了我,肯定也能吃你,打不败它谁都得死。我怎么会想着先死呢?没想过!”
柴荣独身行走江湖,经过许多凶险,也受过许多卑视,做梦都在想着当个老板,雇个伙计,也尝尝有人听喝,有人抬举的滋味儿。如今有了一个伙计,人员虽少,但总算老板梦落到了实处,说话便情不自禁地以老板自居。他对郑恩的夸赞,潜意识中是想得到郑恩紧跟效命的表态,尝尝身在上位,被下属尊敬爱戴的滋味儿。没料到郑恩榆木疙瘩不开窍,他启发半天,郑恩还是不能说出为他“两肋插刀”,“粉身碎骨”一类的表态话。他有点失落,长叹一声,只得作罢:“好啊,不管怎么说,大哥找你当伙计没有错,我为有你这样的伙计而高兴。你跟着我好好学,好好干,等发财了,给你买房子安家,再娶个老婆!”
“咳,别扯那么远,谁知道你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呢”郑恩正在拧身上的湿衣服,淡淡地回道。
柴荣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心里话:“唉,料是块好料,就是有点二,要培养成精通商道,勤快听话,八面玲珑的合格伙计怕是还得花点精力呢!”
柴荣下决心培训郑恩,便决定先从说话开始:“乐子啊,你说得没错。大哥交了霉运,确实说不定今死明活。你说的是实话,对的是大哥我,我听着不舒服,也不会放心里去!但要是在外人面前,你也这样说,可就得罪了人!
“经商在外,全靠语言交际,会不会说话是十分重要的。首先,说话要看场合看时间,要顾及别人感受,让别人听着舒服。
“谎言都爱听,实话得罪人。有的人为什么惹人讨厌,就是爱说实话。比如有家生了孩子,贺喜的人都说长相贵,能当官,能发财,虽是胡扯,主人高兴;你说终究会死的,这是实话,可人家不揍你才怪。
“说话要注意禁忌,经商的禁忌是很多的。以后你当了我伙计,一句话说错,生意就可能黄了。比如,伞行购货要说成购“簦”,以忌“散”音;茶行进茶要说成买“茗”,以忌“差”声;卖乌贼,要吆喝墨鱼;卖棺材忌问谁死了,并称棺为‘长寿席’;药店送客时忌说‘再来’,否则,顾客以为是在诅咒人家;进药店说话要讨彩头,如‘连翘’称‘彩合’、‘橘络’称‘福禄’、药凳称‘青龙’;生意场要称书本为‘千钟粟’、‘黄金屋’,做生意图一本万利,忌讳‘输’字……”
柴荣讲得满嘴白沫,口干舌渴,转脸看看,郑恩已经在竹排上睡着了。
“让你学会说话也这样难吗?”柴荣长叹一声,只得作罢。
二人在河中飘到天亮,见岸上有一个早起的拾粪老人,柴荣问道:“喂,大伯!请问离济州还有多远啊?”
“济州?二百多里吧!”
“我们在张茅问过,距济州只一百多里,漂了一夜,怎么又远了?”
那老人哈哈大笑起来。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谁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