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至今无人敢靠近半步的——魔?神?妖?或只是一个被诅咒的凡人?她无法判断这凌乱的气息。
此时的他一身透黑睡袍,安静地平躺着,似婴孩般熟睡。双眼有些轻微颤动,唇瓣微张,透着魔性诱惑。那是张甜美睡容,古铜色皮肤透着苍凉。一双肌肉结实的臂膀安放两侧,手紧握成拳。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连熟睡时都手握成拳,那是怎样的一种不安?
她安静地注视着那份透凉的酷容,紧张的心稍微松散。
妖也罢,魔也好,此刻在她眼里,就是一美丽生灵。
“为何你如此恐惧雷雨之夜?凡生梦,前尘影,落我心,还你愿。”
细指靠近他额间,带着丝丝银光,环绕成流,遂而聚成清池,瞬间把他们包围——
在他前尘梦境里,她只是一个看客……
琉璃瓦红石砖,木楼毗邻小船家。烟雨江南,唤起片片纸伞,那是怎样的一幅幅美丽画卷?
那是个南方小镇,正直梅雨时节,天空密密麻麻散落。雨点不大,远看倒像是雾气重重,把整个小镇笼罩得更加朦胧。此种天气,大多孩童都静守书房,或午睡小憩。靠东的一户人家,在不大的后院里,仍有一孩童泥地里玩弄着泥巴。他大约三岁大小,神情专注*淤泥,却道不出做的是何种玩物?
“小心着凉!”
一女子急步向他走来,手持一把油纸伞。白衣长裙,裙服上绣着一朵青莲,甚是抢眼。这女子不过二五,模样不甚出众,却处处显亲和。
“娘亲。”小孩回头笑道,“这点小雨奈何不了我。”
“翠儿,赶紧带少爷去清洗干净。”女子纸伞遮住孩童,回头轻唤。
一名婢女急步上前,款款道:“少爷可要赶紧了。夫人刚刚做好甜点。”
听到甜点,孩童自是欢喜,迫不及待跟着婢女离去,末了不忘回头嚷道:“娘亲,我妹妹何时才能出来?”
女子一手轻抚小腹,甜甜一笑,应声:“你怎知是妹妹?”
孩童调皮送个鬼脸,和俾女消失在迂回长廊上。
竟不知这一别,竟是永远!
“上宇老爷要见少爷!”一家丁半路杀出,抱起他飞奔而去。
谁知最后,他见到的却不是自己一直亲呼的“爹爹”,而是一个女人,极其妖艳的女人,高高立在大殿之上,俯视着他。她目光灼热,似乎可把他烧成灰,而后在灰中重生。
后来他才知,当时的她不单是简单的辨认,而是感应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五百年怀胎,带着神族恶咒破世而出的异类气息!之后那女人不言半句,转身消失在殿宇尽头。
那夜的屠杀,上宇府上下一百九十人,全在刀光剑影下丧命九泉,没有一具全尸。任凭他如何哭喊,如何挣扎,都无法从她手中离开。最后他生生咬下她手臂一块肉,她依然冷笑连连,只道一句:
“我以他女人性命相逼,他二话没说就送你入殿!凡人自私自利乃天性所归,有何可惜?!”
从此他的世界天地聚变,不再有爱亦不再痛苦,甚至连表情都无资格拥有。那个空旷凄冷的殿宇里,仿佛就剩他一个。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那是南王的宫殿,而这个宫殿早被神封——一同封住的是上万妖魔和一个城池。然城里的凡人根本不知这道神的封印,正如他那对凡人父母。
那日,那女子带他入古林深处,妖魔之首盘踞之处。一路血肉铺地枯骨成林。毕竟才三岁,他不敢多言,一路跌跌撞撞颤抖尾随。
“收此孩童为徒,我便是你的。”
那女子突然停在一黑洞前,手起纱落黑发飘散,艳容惊四方却冷煞天地。
“哈哈哈哈哈——”
黑洞深处传来一声声狂笑,如哭似狂。一干瘦男子幽灵般闪现,黑风如魔手,卷帘而过,女子瞬间落入他手心。他面容并不可怕,只是双眼无神,如盲瞎一般。
“你终归是我的!”
同时一道黑影直入孩童心脏。他只眉头紧皱,不啃一声。从此魔剑噬魂种于他心,无根无形,永世追随。
那年他三岁,生为妖,师从魔。
之后,他正式入住南王殿,第一次见到他们口中的王。那男人相貌平平,身材还算魁梧,浓眉间似有那么点王者之气。他们称他“南王”。南王对他不曾笑过,却也不曾冷眼。他想要什么,无需开口,南王都会遣人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