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税无过八月,秋粮至迟来年二月,这是大明的规矩。
毋庸置疑,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夏税。
两任县官做完,何廷枢对此轻车熟路。
发出易知由单给各县,作为县里赋税的总额凭证,提供四联票给县里,安置银柜并派遣监视吏典,皇帝派遣的监视太监也已到位。
再命各州县按照鱼鳞册签发四联票到户,如田地有变动则随时命人测量更改。
弊端很明显,会大幅拖延完成赋税的时间。
通常情况下,如果缴纳拖延超过半个月,欠税人、里长、税官各杖一百。
拖延超过一年,欠税人、里长杖一百后流放,税官处以绞刑。
不过这对他来说不是问题,给皇帝一个奏章就解决了。
而且,对这一条规定他也有自己的看法。
对拖延、拒缴赋税,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没收田地,只是,这却是最不符合士绅利益的办法。
他却准备试一试。
收取赋税时,要想制止官吏从中上下其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村民清楚的知晓自己的应纳赋税额。
因此,刻着详细税则与附加损耗的石碑也已经在里一级竖起。
魏忠贤的东厂也会陆续向各县派出人员。
当然,东厂出面名不正言不顺,作为权宜之计先借用了都察院的名义。
看起来,各项事务安排井井有条,可能的困难也作出了安排。
可是,尽管他已经预料到阻力会很强大,却也没料到,在县衙这里就会卡壳。
6月15日,仅仅在发下税票的第三天,大兴与宛平二县衙门就已经瘫痪了。
——
六月里,烈日当空,何廷枢愈加烦躁,只觉得平时尚算凉爽的花厅内热得坐不住人,索性令皂吏搬了两把竹躺椅放到二门内大堂前的树下。
半躺在椅子上,旁边小案几上摆着一壶清茶,端起来啜了一口,仍然觉得燥热的很。
作为顺天府的府尹,他的责与权都很大,无论行政、财政、司法、教育、水利、治安、交通乃至军事,本府的各种事物他都必须进行处置并承担相应的责任——后世有一种误解,以为直隶也是一级行政机构,实际上直隶只是与江南类似的一种称呼,直隶各府都是直接向朝廷各部负责的。
他深知肩上的担子之重,尤其是皇帝现在又赋予了他更大的责任和权力。
“这鬼天气,冬天冻死人,夏天热死人。”他喃喃的道,有些怀念广西的天气,虽然潮热,却没有这么大的变化。
俗话说心静自然凉,可他的心却没法静下来。
大兴与宛平之事出乎他的预料。
在他想来,目下的朝局很明显,皇帝在竭尽全力的做着一些尝试,试图找出办法重振这个已是暮年的偌大帝国。
在这时,但凡有些眼色的官员都不会与皇帝的意图对着干。
即使是敷衍,州县官们也得先敷衍着再观察风向。
门子老赵悄悄地进来:“府尊,李通判来了。”
“哦,快请他进来坐。”
“府尊客气了。”随着声音,李通判已从二门外进来。
这个年轻人值得培养。
这么热的天,李正泉虽然是汗流浃背,却仍旧竭力保持着仪态。
头上发髻梳理的没有一根乱发,外戴乌纱帽,身上是绣着鹭鸶的青色团领衫,鞓青色的束带垂尾于下,足下青色的官靴。
虽说其貌不扬,可也是中人之姿,远远地看去,倒也算是仪表堂堂。
他也知道殿试的内情,不过他却觉得无所谓。
什么是佞幸?
能顺应时势者方能有所作为。
何廷枢满意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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