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言语,吴用适才多方试探,也只是要知道朝廷究竟有多少诚意,这招安使得还是使不得。哥哥明鉴,咱们纵然情愿招安,却也要讲究一个招安法,若是任凭朝廷处置——那也不成招安了,只是我山寨一起放下刀枪,向朝廷投降罢了。若真如此,当初何苦一个个都逃上山来落草?”
此时正是俩人都心怀鬼胎,宋江受了高强地嘱托,只要招安,生怕别人看出他的算计来,吴用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在尽一个山寨军师的职责,寻求一个更好的招安条件;而吴用得了杨戬地消息。杨戬指明要和宋江当面谈这招安之事,余外更不多说,吴用既怕这事落空,自己前程不似锦而似灰,又怕宋江发觉自己私下和朝廷接触寻求招安,那是挑战他大头领权威的行为,眼下非常时刻,可不晓得宋江会有什么激烈反应。
其实吴用若是从杨戬那里知道了宋江和高强之间的真实关系,以他对宋江和梁山局势的了解,当可以点醒宋江,让他警惕高强,并向杨戬以及他身后的蔡京这一边靠拢。无如这件事关系重大,蔡京又不想闹地满城风雨,尽人皆知的,怎容杨戬逢人便说?要知道这件事是蔡京用来要挟高强为他所用的,并不是要把高强一棍子打死,高强到底是他的孙女婿,真要打死了他又能落什么好处?威胁之所以成为威胁,正是因为其引而不发,倘若真个闹了出来,好比是核武器都放出去了,大家除了一拍两散,也没别的路好走了。
因此吴用虽然号称智多星,也确实有些头脑,无奈在这件事上头他比宋江还要懵然无知,用现在地话来说,严重地信息不对称,他的脑子怎么也不能和对手站在同一水平面上。
那宋江听了吴用的解说,只道他果然是为了梁山地招安着想,倒也符合他一向的谨慎招安、高调招安的主张,也便罢了。便道:“今日请了几位兄弟来,乃是大家商议一番,这招安到底如何招法。诚如军师所言”必不是朝廷一声招安,我等兄弟便放下刀枪任凭朝廷处置了,须得有个章程出来,若朝廷都依了,方才招安。”此乃高强给他的吩咐,务必要弄把招安以后的事情尽量弄的越细越好,让梁山人人有底,这才好招安。须知他宋江如此多的兵马,当朝只有西北童贯的兵权可以与他相比,梁山若要全部招安,又聚成一团,朝廷当然不能接受。就算高强这里能答应,朝廷中也必定诸多非议,无论如何压不下去,到头来这股兵马不但不能如高强所希望的那样为国效力,更会走上如同水浒书中那样的不归之路,被朝廷想尽办法削弱打散,直到失去战斗力,被完全瓦解为止。
几人听了,都默默点头,阮小七在这几人当中算是最没有城府地,也是“反动性”最强的一个,带着几分酒意道:“原本依着小弟,晁盖哥哥大仇未报,这招安如何使得?既是哥哥一力主张,众家兄弟也都情愿,小弟也说不得,山寨义气份上,也只得一同招安。若说什么章程,小弟却有一桩在此。我水军兄弟皆是左近渔民,一向在这水泊中讨生活,何等快活?叵耐朝廷立一个什么括田所。把水泊水面都指作良田,日逐责令我等交什么田税,将打来的鱼儿都换钱去纳了,犹是不足,朝廷枝责甚严,我石碣村两名渔家被活活打死。这仇么,当日哥哥命咱们下山除害,小弟早将括田所官吏杀了个干净。也算报了,只今若要招安,除是朝廷将这括田所给去了,更免我梁山泊渔民三年租税方可。除此之外,小弟也无甚章程,任凭哥哥说去便是,纵是不给官诰,叫小弟只在哥哥们跟前作一名亲兵,倒也快活。”
宋江不禁刮目相看,这括田所乃是梁山多少人心头之恨。他本已想到会有人提出来。不过从阮小七嘴里说出来,不禁让他对于这位在他眼中只是村野渔夫的阮家小三另眼相看,便道:“贤弟说的是。此事关系重大。我梁山招安之后,料来许多人还愿回乡为民,若是括田所一日不去,众兄弟久后终是备受其扰,不得生计。这一节愚兄已记下了。”
阮小七点头,咧嘴一笑,歪在一边也不说话。
宋江又看公孙胜,如今梁山上的三号人物,也是宋江之外最大的实力派,河朔豪杰多投奔他帐下。可怜宋江到现在也不晓得公孙胜和他一样都是卧底——这一点上公孙胜和他也是一般——还怕摆不平这位一清道长。招安难成。
哪知公孙胜眼皮都不抬一下,念一声无量天尊:“宋江哥哥,贫道乃是方外之人,一时因缘际会得以到此,久后自当仍归大道。这招安么,贫道是无可无不可,只需那些跟随贫道的河朔好汉们能得立身之地,于愿足矣。”
宋江大大松一口气。武松是不用说的,于是就只剩下吴用一人。吴用好歹是读书人。纵然心头有自己地打算,却也不好明说,不过现今逼到形势,那些面子也顾不得了:“哥哥,小弟自幼读圣贤书,今只愿招安之后朝廷赏我一个出身,作一个文官,别无他求。”吴用说了,心中忐忑,却也存了一丝期望,若是宋江能够让他这个梦想得以满足,他便有机会抱上招讨司高强这条大腿,纵然失信于杨戬,却也未必没有活路。
宋江一听便恼了:“军师,这叫什么话来?招安之后,我等俱是武阶,你偏去作文官,自是与我兄弟不作一路,敢是你生了异心,要来与我兄弟们撇清了?”
横竖撕破了脸,吴用也不管许多,连声道:“哥哥,哥哥!自来我朝对待落草地好汉,大多是取其首脑,散其胁从;今虽然有朝廷恩诏,招安我等,众家兄弟皆得前程,小弟身为梁山谋主,却最是犯忌。当年西夏本不成气候,便是得了两名大宋落第的贡生,遂成百年边患,朝廷惩于此事,捉到山寨谋主时每每都用寸襟致死啊!小弟若不得一个出身,招安之后焉能有什么好结果?”
宋江一怔,这事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不像吴用这样切肤之痛,因此平时也不大想的起来。此时想想,果然有几处山寨被打破之后,为首的斩首示众,谋主却被千刀剐了,中间确实有分别。
不过回心一想,却又变了脸色:“军师,似我等招安之后,顶天不过武功大夫,军中自然不得备文官,你若得了出身,我等军中须无你容身之所,你待向何处去?”宋江一心不容吴用脱离自己的团体,自然是有他的打算。按照高强的吩咐,梁山招安之后,精壮者外出从军,在梁山地人就得担负起私商转运的活计来,在朝廷眼皮底下玩这样的花样,不保密怎么成?如果吴用借着这个机会脱离了梁山团体,大家就没有了利益共同的纽带,保不齐他日梁山暗地里作的这些买卖被吴用当成升官的筹码,向朝廷捅上去,大家一起完蛋,只肥了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