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少宁是个稳重人,满京城都知道;长公主是个跳脱人,满京城只有他知道。
宋少宁与长公主自幼相识,最初的印象停留在骄蛮无礼,往后这么多年除了一再加深的成见,再无变化,分明他对其他同窗都宽容友好,对她却尤为计较刻薄。
自上次送王婉回府,他就不曾见过青初,早些时候的满腔怒火被冷风兜头一吹,散了个干净。只凭下人片面之词,眼见场景便言之凿凿的定了她的罪,可笑的是,那个意气用事的蠢货竟是他自己。青初贵为长公主,若是真想收拾王婉,有千百种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只是他开不了口,仿佛主动同她说一句话就是折辱了自尊。
早课快结束了,长公主依旧没来,她果然还是老样子,不守规矩,粗鲁,待妹妹刻薄,他心中细数青初的缺点,眼中的厌恶如有实质,这般女子如何有人喜欢。
“我有些趣事,子岩可要听。”旁边一桌正开小差,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说得眉飞色舞:“长公主昨日去刑场了,这可是皇子才有的待遇,听说当时殿下连人带马都纹丝未动,面上更是云淡风轻。”
“如此胆色,只可惜是女子。”子岩假模假式的佯装叹息。
“要你操心,就殿下这得宠的架势,将来裂土封王也极有可能,若是承蒙殿下错爱,我这一生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温柔乡。”林安此人,人如其名,家中嫡亲兄长即将继承爵位,他身为嫡次子,家中对他要求颇宽,只要平安自在便好,简而言之就是胸无大志一纨绔。
“林兄有所不知,长公主骑射的工夫比之男子也毫不逊色,若是真有那日,不消下人动手,殿下一人便能将你收拾得俯首帖耳。”子岩狎促的打趣:“如今是同窗,近水楼台先得月,林兄可要把握住机会。”
正说的起劲,一戒尺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给两人来了一顿,徐昭阴沉的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老夫怎么教出你们这种玩意儿,净想着靠女子安生,不成器的东西。”见两人疼的抱住头的窝囊样:“出去门口站着。”
“宋兄怎的不提醒我二人,往日可不会如此见死不救。”两人虽然经常被罚站,但同窗间关系融洽,也都知道他们的德行,多少也会为其遮掩一二。
“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你倒有理了。”五皇子斜乜了两人一眼。
“殿下可是去练骑射,”宋少宁嘴角扬起笑意:“不如同去。”
五皇子今日穿的窄袖,“也好同我切磋一二,青初这小丫头片子,非要我拿出全部实力,不然便是瞧不起她,莫说她了,我若是输给了一个小姑娘怕是要被兄弟们笑半年。”
“长公主殿下岂是弱质女流。”林安忍不住回嘴,这可是他看重的人。
“好小子,你这点花花心思趁早收一收,当心陛下扒了你的皮。”吉祥来给青初取书,恰巧听了一耳,如今他也顺便照拂住在偏殿的长公主,凡事大多都亲历亲为:“五皇子安,长公主殿下今日不过来了,老奴过来取书。”顺便道明来意。
“妹妹可安好?”五皇子与青初同岁,二人私下经常一同玩闹,也算是兄妹情深。
“老奴不方便说,却不是长公主殿下的事。”一想起那事,吉祥脸上的皱纹都拧巴起来:“奴才还要赶回勤政殿当差,不耽误殿下了。”
看着吉祥的背影,子岩低声喃喃道:“陛下御用的人都替长公主办事,这殊荣……林兄,你可莫要把方才的话当真,去肖想殿下。”
五皇子也曾嫉妒同岁的妹妹得宠,只是经年玩在一起,却觉得怎么娇宠都是理所应当,反而时常心疼她受些继室皇后的冤枉气。他着实想不明白的一点便是,为何少宁对阿初如此冷漠,刻意。
“今日去猎场,本王要为妹妹猎一副护手,好叫她心里不要时时刻刻记着三哥那件貂皮斗篷,”五皇子被满宫的风言风语闹得有些吃味,不过一件斗篷,便将他二人兄妹情深传遍了,哪里还有人记得他,思及此有甩了宋少宁一个眼刀:“你那日怎么偏巧进宫了?”
“三殿下当时或许要离京,嘱托我些事。”宋少宁不想再多说,“殿下骑射可有进步,听闻长公主可是日日勤加练习。”
五皇子将箭筒背在肩上,“你的想法我掺和不了,妹妹偶尔也爱胡闹,总之你注意分寸。”
宋少宁点头上马,所有人都在说,你对她好一点,可是,凭什么呢?凭权势地位吗,还是凭她有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