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去看看两个小孩。
想动的时候,却发现腰被箍着。
沈浮声的胳膊搂着她的腰,脑袋贴着他的后颈,将她拢入怀中。
阮然顿了顿,别过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沈浮声。
睡觉的时候就没有平时那副闲散的姿态,就只是纯粹地陷入睡眠,让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许的稚气。
就这么与阮然五分钟前还见到的、十八岁的沈浮声的脸庞重叠。
这么看着,心下泛起柔软,阮然转过身低头,用嘴唇在他的脸颊上贴了贴。
下一秒,沈浮声的手掌无意识从她腰上划过,没有衣物的阻隔,触感便格外清晰。
完全不是什么纯情初恋场,当时便唤起了阮然的某些记忆。
阮然:“……”
方才的那点温情骤然消散,阮然捏着沈浮声手腕,扔到了床的那一头。
自己转身,踩上拖鞋,下了床。
孩子们在卧室里安静地呼呼睡着。
哥哥的睡相还算老实,板板正正的仰躺在床上。妹妹又完全是另一码事,背角勉强盖着肚脐眼,枕头被踢到床下面,四肢别出奇异的角度,张牙舞爪,像水族馆的螃蟹。
阮然在妹妹的床头多坐了一会儿,看着小孩不知在做什么梦,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时不时连带着手舞足蹈的动作。
看着像在梦里打小怪兽似的。
怎么看,也不会做什么她和沈浮声大学时相遇的梦。
阮然微微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好笑,也不知自己是想了什么,才会觉得沈初会做这样的梦。
明明是自己……东想西想。
她站起身,给沈初掖了掖被子,转过头时,正好看到倚在门框的沈浮声。
沈浮声一副没怎么睡醒的模样,半耷拉着眼儿瞅她。
阮然压着声音问:“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沈浮声很严肃地问她:“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阮然:“……”
大早上在这跑什么火车呢?
阮然走出卧室,掩上门,一边问沈浮声:“你是不是做什么梦了?瞎说什么呢。”
沈浮声冷笑一声:“梦见有个小傻逼追你,手段烂得不行,你还反过来给人递情书。”
阮然:“…………”
阮然没来得及说话,沈浮声抓着她手腕,低头攫住她的嘴唇,薄荷的香气扑鼻而来。
索取他梦中受到严重伤害的补偿。
过了一会,阮然推开沈浮声问:“你不记得是谁了?”
“不记得,没什么逻辑的梦,没人脸。”
沈浮声又说:“怎么?你还想知道他是谁,见见人家?”
阮然笑了,也不解释,留这个成长为大傻逼的某人在这吃飞醋。
既然已经起来了,就到厨房做饭。
事业不繁忙的时候,阮然和沈浮声还是习惯于自己来做家务,做饭是其中关键的一环。
两个人在厨房里合作,收拾出一桌飘香的饭肴,再招呼两个孩子来吃饭,是普通俗常的微小幸福感。
这天沈浮声掌勺,阮然在旁边打鸡蛋,想起昨晚的梦,阮然突然问:“你大学真的没在北城大学上?”
沈浮声看她一眼:“还不信了?”
阮然说:“你骗我还少么。”
沈浮声笑了一声:“我要真在北城,还能晾着你跟某些人谈恋爱?”
阮然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阮然又问:“那你之前说来过学校看我跳舞……是真的吗?”
是很早很早之前了。沈浮声那时候对阮然说他一见钟情,是因为阮然在学校跳过一次舞。
但后来阮然知道,两人的相识是更早的时候,并不确定之前这一句是不是沈浮声随便编来骗她。
沈浮声说:“怎么突然翻起旧账。”
阮然说:“还真是骗我的?”
沈浮声说:“嗯,那时候确实没看。”
是觉得,如果等自己一切都处理完再去找她,会不会好一些。
当时不知天高地厚,也没想过,有些机会会错过。
沈浮声没有多在过往的情绪中驻留,嘴上扯着闲篇:“当年没看着,不然你现在给我跳一个。”
阮然:“……”
怎么,反倒像是他占了理似的?
阮然把打好的鸡蛋液递给沈浮声,回头在案板上切起小圆葱。
“那……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在你回国之前?”
沈浮声将鸡蛋液倒入热好的锅中,蛋液与油锅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
“也不是。”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久到沈浮声可以提起那段过往,以一种轻松的语气。
那是阮然毕业的那一年。
毕业就好像是人生的一个当口,熟识的朋友各奔东西,本就容易对心境有影响,阮然即便选择了未来的道路,也不免心有一些不安与迷茫。
最终像往年一样,她踏上去往灵泉寺的山。
在同一年,沈浮声短暂地回了一次国。
在回寺院探望住持的路途中,他远远瞟到那熟悉的身影。
较之几年前要成熟许多。
灵泉寺的大殿人来人往,阮然和住持打过招呼,鬼使神差,走到旁边那类似告解室的一排小屋,打开其中一道门,坐了进去。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门中,有人侧身而入。
两个人隔着一道帘子,一人知道对面是谁,一个人却不知道。
阮然只当是树洞,对着对面她以为的僧人,内心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地讲,有时候说自己想妈妈,有时候又说自己想闹闹。
当时的阮然并不知道,那些事,全叫那帘子背后的另外一人沉默地听了去。
后来,沈浮声给阮然安排的头两部电影。
第一部电影讲的是母亲。
第二部则讲的是猫。
阮然听沈浮声以往事如烟的语气轻松讲出,久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说:“你那个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沈浮声轻轻笑了一声。
“我那时候想,没良心的,你跳舞的时候,寺里面的石子路我都陪你磨秃了,你就挂念一只猫。”
阮然不说话了。
回想当年的情绪,其实那时,真的……只是想闹闹么。
年少时那些朦胧而模糊的情绪,因为不清楚沈浮声真实的身份,怕亵渎了出家人,连说一下都不敢。
连对着树洞,也只说自己想猫。
到头来竟然被本人听到了。
还被本人误会了。
时隔多年,已无法弥补当时,但阮然还是想解释。
“其实不是……其实那个时候,就是在想你。”
沈浮声顿了一顿,挑了下眉。
“那闹闹要伤心了。”
“……”
“……也想闹闹的。”
“哎?不是说想我?这么不纯粹?好难过。”
“……”
两个人在厨房里你来我往的聊天,没有人注意到,在厨房的拐角处,两个小孩靠在墙边听墙角。
此时此刻,沈阑星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简直没眼看下去,就想走。
这腻歪劲儿,哪怕再过三十年,沈浮声的孙子孙女都得被他齁死。
而站在他旁边,一开始主张着要来听墙角的沈初这会皱着眉头,其实没怎么听爸妈在说什么。
只是觉得遗憾得要命。
前一天晚上的梦,怎么到最后,怎么到最后盖上了衣服呢!
正是关键时刻!怎么能这样!!
气死她了!
恰逢阮然与沈浮声从厨房端着饭出来。沈阑星拉着不知道还在想什么事的妹妹的手腕逃离偷听现场。
装模作样地回到床上装睡,等着阮然来将他们两人叫醒。
晨起的鸟声啾鸣,餐厅的雾气缭绕,满室飘香,这是一个寻常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