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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了?点淅淅沥沥的雨, 下雨天的夜里,一贯是最好入眠的。惠娘快步进来叫他们的时?候,江晚芙才从睡梦中醒来, 人还不是很清醒,听到惠娘有些焦急地道, “方才红蕖过来说,姚小郎君发热了?, 烧得说胡话了?。”
听了?惠娘的话,睡在外侧的陆则二话没说,已经坐起来穿靴了?,起身把外袍披上。江晚芙也催促惠娘去取她的衣物来。
屋内灯火尚朦朦胧胧的, 陆则系上腰带,才转过身来与?她说话,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他道, “我过去看看。”
江晚芙心里也着急, 小孩子有个头疼脑热,是很寻常的事, 但姚晗这孩子不大生病, 这还是第一回。她点头,“我同?你一起去……”说着, 看见?惠娘抱了?衣裙过来, 便要?掀了?被褥下来。
却被陆则抬手拦住了?, 他眼神里明显流露出些不赞同?, 但说话却很温和,他不大对她说什么重话,“我去就行了?。”
惠娘过来, 正好听见?夫妻二人的话,也跟着劝道,“外面还下着雨,娘子还是不要?过去了?,免得受了?寒。您现下又吃不得药……”
惠娘苦口婆心,江晚芙也知道,自己现在在他们眼里,跟易碎的花瓶也没什么差别,也没有再坚持,反正有陆则过去,比她自己过去还叫她觉得安心些,便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好。”
陆则见?她仰脸望着他,脂粉未施,显得乖顺而柔软,他心中也不由得发软,俯身抱了?抱她,起身后,从丫鬟手里接过大氅,穿上就出去了?。婆子拎了?灯笼走在前?面,穿过庑廊,很快就到了?。
屋里蜡烛都点上了?,陆则踏进去,去床边看姚晗,蜡烛昏黄的光照着,小孩儿脸色惨白,额上、鼻尖冒着冷汗,陆则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是滚烫。
红蕖端了?水盆进来,眼睛还有点红,她拧干湿帕子,敷在小主子额头上。然后就退到一边站着了?。
陆则在床边坐着,问红蕖话,“什么时?候病的?”
红蕖并?不敢推脱责任,跪下去回话,“……中午从您那里回来后,小郎君就没什么胃口,晚膳也用的不多。奴婢以为?小郎君只是读书累了?,便劝他早些睡下。半夜守夜婆子进屋盖被子的时?候,才发现的。请世子责罚。”
小孩子食欲不振,那很可能?就是生病了?,一般有经验的婆子都知道。红蕖虽是大丫鬟,但到底没养过孩子,难免有些疏漏,不知道小孩子是很容易病的,不注意吹了?冷风,或是受了?惊吓,都会这样。
从他书房回去就病了??陆则皱了?下眉,没有再问,冷淡道,“先起来,其他事明日再说。”
棣棠院里本来就有大夫,赶过来也很快,退烧的药丸子用热水喂下去,退烧还没那么快,但姚晗已经没有不安地翻来覆去,甚至说些胡话了?,整个人安静下来了?,乖乖地平躺着。陆则看了?眼,起身到门口,叫了?个婆子,“去跟夫人说一声,没什么大碍了?,我今晚在这里守着,让她不必等。”
婆子躬身应下,一路小跑去传话了?。
陆则转身回屋,下人泡了?浓茶进来,他不睡,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不敢撤下去,俱胆战心惊在屋里门外干站着,陆则也没有发话让他们下去,在他看来,阿芙御下的手段,总还是太柔和了?些,让她做点杀鸡儆猴的事,她又下不了?这个狠心,索性他替她来做吧。
时?间慢慢地过去,茶已经凉透了?,下人重新?进来,把冷透了?的茶换成热茶,已经过了?两更天了?。红蕖匆匆从内间出来,“世子爷,小郎君醒了?……”
这话一出,里里外外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松了?口气。陆则这才开?了?口,“留几个伺候的,其他人散了?吧。”
换了?一贯宽容的主母如此折腾下人,他们大概还会私下抱怨几句,可换了?一贯严厉的世子爷,就没人敢说这话了?,个个恨不得感恩戴德,觉得自己逃过了?一阵罚。
陆则进屋去看姚晗,丫鬟正在旁小心问他,“郎君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姚晗摇摇头,看见?走进来的陆则,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后背一下子离开?了?软枕,小声地叫了?句,“叔父。”
陆则点头,直接替他拿了?主意,“去叫一份小米粥,再蒸碗蛋羹来。”
丫鬟听了?后便下去了?。陆则伸手,摸了?摸小孩儿的额头,还有点烫,但比起刚刚要?好些。红蕖端了?一盅梨子水上来,陆则看了?小孩儿一眼,多问了?句,“自己能?喝麽?”
姚晗忙点头,他可不敢让陆则喂他,梨子水很甜,但姚晗基本没喝出什么味道来,胡乱地喝完了?。红蕖端了?空了?的白瓷小盅,退了?出去。
陆则其实不大会照顾小孩儿,但也知道生病了?要?多休息,等他吃了?小米粥和蛋羹,便叫他躺下去,将被褥压好,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不算很温柔,“睡吧,我今晚不走。”
姚晗闭上眼,不敢直视陆则,觉得鼻子酸酸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在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生病都是很难熬的,娘亲没有钱给他买药,只能?抱着他,乞求长生天的保佑。哪怕给牲畜看病的蒙医,也不会给“汉人小杂种”看病。
也不会有甜甜的梨子水和温热的小米粥。
陆则在床边坐了?会儿,看见?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脸上还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被子里太热了?,他问,“怎么了??”
姚晗抿抿唇,有点难以启齿地道,“我想小解。”
方才喝了?一盅梨子水,小米粥和蛋羹也是汤汤水水的,也难怪他睡不着了?。陆则嗯了?声,姚晗得了?允许,便掀了?被子,穿了?鞋,正准备爬下床,便被陆则一把抱起来,扯过一旁大氅裹上,姚晗红着脸,也不敢挣扎。
陆则在门口把他放下,陆则的大氅对小孩儿来说太长了?,拖在了?地上。陆则倒不在意,“自己进去吧。”
他觉得对男孩子,总是不能?太溺爱,还是要?教养得严格点。生了?病可略放宽些,但也不能?太宽容。
过了?会儿,姚晗便出来了?,陆则照样抱他回去,姚晗趴在他宽阔的肩头,到了?床边,陆则俯身要?将怀中的小孩儿放下,却察觉到一阵拉扯,小孩儿紧紧攀住了?他的肩膀,害怕似的叫了?句,“叔叔。”
生了?病,略娇气几分,陆则能?够理解,也并?没有严厉对待他,拍了?拍小孩儿的后背,“病好了?就不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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