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缓缓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他思绪紊乱又轻飘飘的,如临仙界,天界仙人驾云而?来,仙音渺渺,忽而?上行?,忽而?下坠,云团忽大忽小,将他笼罩其?间,时而?暖风徐徐,时而?仙露临身。
不知过了多久,宣帝从“修炼”中睁眼?,他想起身,却?觉得身体很沉,撑着床榻的手已?经?孱弱得露出青筋,宣帝却?浑不在意,修心?弃肉身,道长早已?为他解释过。道仆上前扶他。
是夜,公?主府。
更深露重?,春夜清寒,街道上空无一人,公?主府后一小门静静开着,几人悄无声息进了门,有人为几人带路,很快停在一扇朱门外。为首之人独自踏进去,恭恭敬敬跪下,“微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声音落下,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张年迈的脸,正?是胡庸。
明安公?主端坐正?位,手支着下巴,淡淡地道,“胡大人起来吧……今日请大人过来,是为一事。”她说着,缓缓坐直了身子,“陆则回来了……今日求见父皇,被本宫的人拦下了。但父皇对他这个外甥,可比当年对胡大人还更信任亲厚。此人工于心?计,心?细如发,对父皇也很熟悉,长久下去,只怕要出事。还是趁早将他引出京城,调虎离山,让他们去边疆狗咬狗去吧……”
胡庸拱手,“长公?主算无遗漏,微臣佩服。”
明安公?主很是愉悦,她很喜欢胡庸,虽然废物了些,但一副奴才样,实在很讨人喜欢,不像朝堂上那些官员,个个眼?高于顶,讨厌至极。她抚弄了一下殷红的指甲,接着道,“本宫安排你做的事,你可办妥了?陆则一走,本宫要整个皇宫,都在本宫掌握之中。”
胡庸回话,“长公?主放心?,微臣已?经?安排妥当。”
銮仪卫原本就掌乘舆供奉卤簿仪仗,宫闱禁军守卫原就是他的老部下,威逼利诱,倒戈得自然就快了。不配合的,也已?经?借着明安公?主的手撤职了。
明安公?主满意地点头,抬手拂了拂,随口道,“下去吧。”
如此轻慢,胡庸也没有半点不虞,毕恭毕敬退出去。戴上帷帽,于夜色中离去。
明安公?主并没有理?会胡庸,妩媚的眼?睛里透出疯癫,面?容甚至有一丝扭曲,她闭上眼?,仿佛是在提前品味胜利和至高无上的权势,给人带来的迷醉,良久才睁开眼?,叫了人进来,轻描淡写地道,“去传信,可以动手了。”
……
翌日,陆则照样一早入宫,宣帝依旧没有见他。
第三日,依旧如此,高思云出来送他,低声解释,“世子万勿多心?,陛下许久不见朝臣了,连奴才干爹都难以近身。”
陆则没说什么,只点点头,“陛下近来可有什么不同?”
高思云想了想,低声道,“除了不见人,倒也没有什么了。”顿了顿,低声道,“您如此问起,倒也有一事。有次仙人不知因何事,耽误了些时辰,来得迟了些。陛下一贯修身养性,那日却?大发雷霆,砸了许多瓷瓶……后来仙长赶来,陛下便也没有再发脾气了。”
陆则听着,缓缓点头,说了句“不必送了”,快步朝外走。到宫门外,常安匆匆迎上来,看?了眼?宫门口的侍卫,并没有说话,陆则也没有问,等走开了一段距离,常安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压低了声音。
“世子,宣同急信。”
陆则神情一顿,面?无表情接了过去。
回到国公?府,陆则下了马车,幕僚已?经?在书房等他了,他进门与几人详谈,这一谈就到了中午,下人在前院布了午膳,其?他幕僚前去用?午膳。严殊却?留下没走,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陆则抬眸,“先生还有话要说?”
方才幕僚们讨论的也不过是藩王为何会忽然造反、朝中会如何应对藩王作?乱等,倒是严殊,没怎么说话。在他看?来,这已?经?是既定事实,没必要讨论了。
严殊迟疑片刻,开口道,“国公?爷受南北夹击,腹背受敌,朝中定会派人前去襄助。依严某看?,世子是最有可能的。”
陆则点头,“没错。”
严殊是知道陆则派人盯着胡庸、公?主府等各处的,心?里总觉得要出事,便委婉地问,“世子可有应对之法?”
陆则淡淡地道,“先生不必忧心?。离京之前,我会解决一切威胁……京中诸事,还要托付先生了。”
严殊心?里仍有些不安,但幕僚便是听命行?事,也还是点头应下,退出去了。
……
这一天对内阁而?言,无疑是“兵荒马乱”的一天,内阁上下,以张元为首,连午膳也没有顾得上用?。蒙古瓦剌出其?不意联手出军,藩王紧随其?后起兵,八个藩王里,唯有信王未动。大梁自建国以来,第一次碰上这样危急的情况,张元拿着折子,数次求见宣帝,都未得面?圣。
高长海也很为难,“张大人,不是奴才不帮您传话。陛下今日闭关,特地留了话,不许任何人打扰,朝中诸事,无论轻重?,皆由内阁定夺。”
张元闭了闭眼?,失望而?归。但回到内阁,他必须要做所有人的主心?骨,面?对围上来的阁臣,他也没有半句抱怨,只朝宣帝宫殿的方向拱手,毕恭毕敬道,“陛下命我等全权处理?此事。事关国之安危,还望诸位同仁同心?共气,不负陛下信重?。”
其?余几位阁臣自是都应下来。
直至深夜,太?监已?经?来换了几次油灯了,张元才朝众人道,“圣旨已?经?拟好,只等明日陛下定夺。诸位大人先去歇息吧……”
内阁常有留宿的官员,因此也准备有房间。阁臣们都起身,一一与张元告别,带着一身的疲倦睡下。
睡得正?酣之时,忽然被一阵嘈杂声音惊醒,只见屋外院中灯火通明,整个院子亮如白昼。有人叫了几声,守夜的太?监却?没一个应声,惊慌之下,披了件外套,便匆忙踏出房间。只见一男子立在庭中,廊下遍布兵甲,那男子倒是很恭敬,拱手道,“诸位不必惊慌,末将无意伤害诸位大人,还请诸位大人随我前去勤政殿……”
官员们惊慌失措,被这阵仗给吓住了,这是……兵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