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坐着的齐百圊仿若化作了泥像,怔怔望着毓筱离去的方向,连眼睛都不曾转动一下。
许久,下人来报:“家主,表小姐已经离开了。”
齐百圊眼睛微微动了动,手指缓缓动一动,示意来人退下去。
他缓缓地舒一口气,却仿佛将精气神也全数随着这一口气舒了出去,面容上沁上疲惫之态,原本阅尽沧桑的眸子此时此刻只让人感觉是历尽沧桑,一字之差,却是差了千万。
回想起昨夜冒雪到此的齐胥逸说与他的事,齐百圊满心的愁思几乎要压垮他。
回溯:
夜深,灯火已息,“吱吱”的轻响扰了屋里原本要安睡的老人。
齐百圊有些疑惑:这般时候,是谁走在屋子外?
在他这里,夜间是没有下人巡视的,他向来睡眠极浅,稍稍的动静便会吵醒了他,所以久而久之,便就不要值夜的下人了。
齐百圊披上外衫,欲点上烛火,出门探个究竟。
然而,屋子外的脚步声却忽然越来越远了。
齐百圊愈发疑惑,静静立在内室里,没有追出门外看一看来人是谁,也没有回到榻上休息。
站立片刻后,齐百圊出了内室,点上烛火,坐在了外室的主位之上,仿佛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仿佛,他已料定了那人会去而复返……
也许,老人当真是世间的智者,经历会让人变得睿智,如他所料,门外轻踩积雪的声音浅浅,在寂静的夜里却依旧明显。
来人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子,知道已然是惊动了屋子里的人,退路已无,便只能前行。
他推门入,神色紧绷,眸光忧惧,正是莫名出了筱园的齐胥逸。
他进入屋子却是一言不发的站着,微垂着头,不曾看一眼坐于主位上的齐百圊。
沙漏中的砂砾一点点下漏着,发出轻不可闻的“窸窣”声,伴着二人清浅的呼吸,与烛火燃烧的声音缠绕在一起,成了这屋子里唯一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齐百圊先开了口:“逸儿,有什么便说吧。”
孙儿在他跟前长大,他从未曾见过这样的他。
所以,他做好了心理准备,去聆听,聆听有可能是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
齐胥逸听到齐百圊的声音,仿佛是被人从梦中惊醒了一般,猛然抬头看向了齐百圊,眸子里的神色复杂得让人压抑,透不过气。
齐百圊似是被他眸子里的东西惊到了,眼睛里一圈圈的波纹荡开,久久不散。
二人再一次沉默,空气压抑的像屋外的黑云。
只是,云载着的不过是雪片,轻飘飘,风一吹便消散;而此处载着的,却远不是这样轻松的东西,仿佛…是恐惧…还有,希望……
不知是这空气载不动这份沉重,还是齐胥逸的心载不动这份沉重,终于,他开了口,打破了一室的凝滞,声音沙哑,好似口中含沙:“祖父,筱筱。”
仅两个词,却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让他再无言语之力。
齐百圊面容依旧沉静,他已料到,此事必与筱丫头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