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院子就见水兰迎上来,神情严肃,低声道:“小姐,侯爷方才派人来寻你,眼下在书房等着你呢。”
苏之蔻脚步一顿,点点头往书房方向走。
穿过回廊,停在书房外,听到里面传来粗粗咳嗽声,抬手叩了叩房门,声音骤停,等到传来“进来”的雄厚声音,才缓缓推开门进去。
室内的光有些暗,苏之蔻刚适应这光线,就被扑面而来的浓厚药味刺激得轻轻蹙眉一瞬,而后面上却是不显,走到书桌前垂着头给后面的男人请安。
苏宗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被他刻意忽略的那几年竟已出落得如此标致,十足像极了她的母亲白氏。
白氏当年也是出落得如此貌美,都说潭州有双姝,倾国倾城,花容月貌像是仙子下凡,而且白氏可是鼎鼎有名的洞庭商帮创始人白老爷子最宠爱的女儿。
虽不是当初自己如何入得了白家大小姐的眼,可他娶她时是身心有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苏之蔻缓缓抬头,看清他眼底隐隐的缱绻之色,好似在透过她在怀念,眸光微闪,压下眼里的讽刺与厌恶,淡淡开口打断:“父亲这么晚叫女儿前来,请问是所为何事?”
苏宗飘散的思绪一下被聚拢,听懂她语气里的疏离哽了一下,也不再看她,而是肃容语气强硬的叮嘱:
“明日就是你出嫁的日子,你母亲走的早,有些事你还是得明白,你的一举一止代表的都是安国公府,嫁过去后切忌谨言慎行,不要让人瞧不起。”
“是,女儿记住了。”
苏宗看她在光下白玉般的面容,心里瞬间又软下来,指尖敲了敲案桌上的一个锦盒:
“你能记住便好,明天是你出嫁的日子,今夜便好生休息,为父记得你最喜欢的便是玫瑰簪花,这个盒子你拿去。”
苏之蔻轻轻抬眼,从容的上前拿起盒子就要退下,却撞进苏宗含着些许期待的目光,顿了一下,温声开口道:“最近的天气乍暖还寒,父亲多注意身体才是,勿要因为贪凉坏了身子。”
苏宗满意的点点头,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春夜,高傲而清冷地贴着悠远的蓝天,只有细丝般的浮云给它织出忧郁的皱纹,淡月笼纱,娉娉婷婷。
苏之蔻站在桥上,借着稀疏的月光打开锦盒,一只做工小巧精致的玫瑰簪子就映入眼帘,月光勾勒在玫瑰花瓣上,浮光耀金,炫彩夺目。
静静看了几眼,苏之蔻仔细想了一下,却真的发现自己连伸手去触碰的念头都没有。
十岁时喜欢却得不到的东西,她又怎么还会喜欢。
缓缓盖上盒子,把盒子往湖里随手一丢,一条完美的弧度带来清脆的落水声,水波层层散开,像在闪光的光圈。
看一眼都嫌多余,施施然转身离开。
苏之蔻悠哉游哉回到院里,就见水梅表情急匆匆走上来,脸上一片愤愤不平之色,见怪不怪的问道:“怎么啦?是谁又惹我们小水梅不高兴啦?”
“小姐!”水梅躲开苏之蔻要掐她脸的手嗔道,语气十分不满似乎气极,“那二小姐方才来了,硬要闯进院子里,怎么赶都赶不走,下人又不好多说,现正赖在你的院子里吃茶!”
说完又陆陆续续嘟囔两声,听得出是在咒骂。
苏之蔻表情瞬间淡下来,任由水梅扶着她往屋里走。
“姐姐回来了?妹妹早已等候多时。”屋里的苏之玉听到动静,见苏之蔻面无表情走进来连忙站起身笑道。
“别攀亲戚关系叫劳什子姐姐,我从来都只有之念一个妹妹,你不过是一个勾栏瓦舍里出来的下贱玩意儿生的下贱胚子,竟也敢来我院里与我称姐道妹。”
苏之蔻坐到自己常待的榻上,淡定给自己倒茶,漫不经心道。
苏之玉脸色一僵,从小到大哪里听过这样的话,被这直白的话激得眼圈微红,声音也带着细微的颤抖:
“姐姐真是说笑了,妹妹不过是知道姐姐明日出嫁,特意在姐姐临行前前来看望,姐姐大可不必口出此言羞辱于我。”
“我就是羞辱你又如何,区区一个妾室生出来的庶女,倒有那脸面来我面前摆小姐的谱?我看你真是蝙蝠身上插鸡毛,忘了自己是个什么鸟?”
苏之蔻听她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属实心烦,抬眼看着她那张与某人八分相像的脸。
一样的人畜无害,一样的楚楚可怜,一样的让她觉得面目可憎,于是顿时连装装样子的功夫都懒得做,嘴上也是十分不客气。
苏之玉从小到大都是钱姨娘按照京城大家闺秀的目标来培养的,学的最多的也是女德与女红。
从未被人用如此粗俗鄙陋的话指着鼻子骂,一瞬间就红了眼,颤着嘴唇说不出话。
苏之蔻又哪里像小姐,倒是和山野里出来的粗鄙农妇别无两样。
定了定心神,苏之玉掐着手心不停在心理暗示自己不可落她下乘,声音努力克制着颤抖:
“姐姐好大的本事,如今这府里还是父亲做主,就算我身份低微,可那又如何,父亲最疼我母亲,反倒是姐姐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令妹妹大吃一惊。
我母亲也是个可怜人,平日里还总心疼着姐姐年幼时变没了母亲,现在又嫁了个…这样的夫婿,倒也挺让人心疼。”
“哐当”一声,茶杯碎在脚边的声音打断苏之玉还要喋喋不休讲下去的话,苏之蔻眉眼完全冷下来,拿起手边的茶壶走到苏之玉旁边,扯过她走出屋子。
一直走到院子里的石墩旁,苏之蔻掐着还在一脸茫然的苏之玉扯着她站定。
而后站上旁边的石墩,拿着茶壶的手腕一转,壶嘴对准她的头顶,茶水瞬间淋头而下。
“啊——!”苏之玉连声惨叫起来,抱着头想躲开却被苏之蔻桎梏得动弹不行,就这么惨叫着等待着茶壶的水被倾到干净。
倒干净最后一滴茶水,苏之蔻对她的惨叫声充耳不闻,想到那支被她甩进水里的簪子。
难怪苏宗平白无故会送她簪子,原是盘算着抬小妾的念头来试探她,故作讨好。
苏之蔻冷笑一声,想到母亲再想到楚辞,用力将茶壶重重砸到苏之玉脚边。
跳下石墩,扯着她的手臂不放开,抬起手一个流畅的弧度,伴随着清脆的一巴掌。
她的手劲向来很大,再加上苏之玉满脸都是茶水,她的脸上瞬间添上一个红肿的印子,十分醒目,完全激起了苏之蔻骨子里的所有恶劣和嗜血因子。
苏之玉被那一巴掌打的双耳嗡嗡作响,脸颊也是火辣辣的疼,见她伸手去摸腰间,这个眼熟的动作瞬间勾起她关于苏之蔻的所有不好的记忆。
一双眼睛里是满满的惊惧和恐慌,红肿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整个人抖如筛糠。
苏之蔻却像得了极大的乐趣似的,低低轻笑出声。
想到待会苏之念要来,冷眼看向手脚发软摔倒在地苏之玉,只瞥了一瞬就嫌弃的移开眼,“滚吧,真是丢人现眼。”
说完转身就走,周围的下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各自忙碌着,偌大的院子一时只剩苏之玉瘫软在地发出的急促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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