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打破这沉默的依依。
她冲着齐太君跪了下来, “外祖母, 求你原谅行哥儿这一次, 他定是受了那丫鬟的撺掇!她在家里就惯会高捧低踩的,迷得我祖母什么都不顾了!一天只围着她转!”
玖荷眯了眯眼睛,听着她还能厚颜无耻到什么地步, 还是她觉得这等小伎俩没人看得透, 在场无论男女老幼都会被她玩弄在鼓掌之间?
依依又转头冲着陶行道:“行哥儿,你还不快跟外祖母赔不是!咱们才来了这半个月, 你说说你都忤逆外祖母多少次了?你在家里跟祖母可从来都不这样,怎么来了外祖母家里这般胆大妄为?”她顿了顿,将话题转到了玖荷身上, “定是你这奸婢怂恿的!”
玖荷也懒得一句句去反驳她了, 当下举着老夫人给她的家法, 一步步朝着依依走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
齐太君身边上来两个丫鬟婆子将她拦住了, 玖荷眼睛一瞪,“我替我们家老夫人行使家法, 怎么?国公府连这个都要管!这事儿可是皇帝也不好管的!”
那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同时回头去看齐太君,齐太君既然已经存了要放他们走的念头, 气势上就软了些, 就连气得不住上下起伏的胸口, 也有几分像是装出来的。
“不许拦她!我看她敢不敢!”
玖荷淡淡一笑,她当然是敢的。
而且齐太君这话说出来,眼神还没有一开始的时候凌厉, 玖荷觉得他们出去这件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甚至她还觉得,齐太君有点纵容自己继续无礼的趋势……这个机会她要是抓不住,她就是傻子!
可是依依退缩了,她慌忙起身,想往齐太君身后躲,又不住的喊,“外祖母救我!”
院子里能做主的三个人,二老爷想的是再加把火,就能面子里子一起占全,还能人谁都挑不出错儿的将他们两个赶出去,还有一个大老爷,已经毫不掩饰两只眼睛全挂在玖荷身上了。
至于齐太君,虽然有几分是装的,但是说实话,她从生出来到现在就没被这么气过,若不是二老爷跟大老爷两个拦着,又有太后悬在头上,怕是要亲手上来教训人了。
“你敢躲?”玖荷喝了一声,“这家法当年连陶大人都打了,难道不能落在你身上?你可还姓陶!”
这一声吼站在礼法之上,依依左看右看,齐太君跟两位老爷不开口,生生的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帮她说话。
哪怕一句女孩子家面皮薄,知道错儿就行了,这样的话也是没有的。
依依看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敢跟她对视。
“手伸出来!”玖荷喝道。
依依两只手已经下意识伸了一半,可是又不敢举起来,她一边掉眼泪一边道:“这东西怎么就到你手上了,祖母怎么会把家法给你,怎么我都——啊!”
玖荷等得不耐烦了,狠狠举起竹板子,往她手上抽了一条。
依依本来就是想躲的,察觉到竹板子过来她也的确是躲了,但是这么一来,竹板子刚好就抽到了她指肚上,狠狠的擦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八成连皮都破了。
要是实打实的打在手心,兴许还没这么厉害。
依依哭了起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
“还有一只!”
只是依依两只手都在背后藏着,就是不伸出来。
玖荷冷笑一声,“我看老夫人以前就是对你太好了,你这样的真真欠打!”
说完便一把将她推的转了半圈,又往她另一只手上抽了一下,这次抽到了手背上。
依依两只手都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又红又肿,还有血丝渗出,而且渐渐的已经有点往深红色去了,稍稍一弯就是刻骨钻心的疼,她哭得越发大声了。
大老爷只觉得方才喝的那人参鸽子汤,现在全化成了火,他咳嗽一声,道:“你这丫鬟,就算拿了你们老夫人的家法,这般责打你们家姑娘,也的确是有点过了,还不快跟你们家姑娘赔不是!”
大老爷是个什么性子,国公府里头的人没一个不清楚。再说他这一句话抑扬顿挫的,不是聋子都能听明白他想干什么。
当下院里一前一后响起两声咳嗽,一个是齐太君,一个是二老爷的。
大老爷稍稍收敛了些,退后了一步。
玖荷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转身扶着陶行上前两步,冲齐太君福了福身子,“多谢老太君这些日子的教导,我这就跟我们家少爷去了,这两个包裹是我们当日带来的,老太君可要派人查看?”
齐太君倒抽了一口冷气,指着玖荷的鼻子就想骂她,他们几个刚来的时候,衣裳穿的头上戴的,还没国公府里头三等的丫鬟好!谁看的上她那点东西是怎么的!
只是指着玖荷鼻子“你!你!你!”了半天,她也没说出话来。
二老爷死死拉着她的手,不住的在她耳边小声道:“太后!太后!过去这阵儿怎么都行!”
齐太君哼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死死掐着手心,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抖,“你们要走,我也拦不住你们——”
依依一顿,连装哭都忘了。
玖荷余光扫在她脸上,不由得冷笑一声,她这是开心终于能得到齐太君的“独宠”了?还是在忧虑该怎么说才能不着痕迹的留下来?
即要当一个委曲求全的好姐姐,又要当一个孝顺齐太君的好外孙女儿。
“——你们来了不过这半月,尤其是你这丫鬟,搅得我府上阖家不宁,”齐太君越说越生气,原本还算沉稳的声音此时也有了几分尖利,“我们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大脚!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玖荷再次福了福身子,拉着陶行就要往外头去。
陶行顿了顿,也冲着齐太君再次行礼,道:“多谢外祖母这些日子的照顾。”
齐太君正要说什么,却忽然被依依打断了。
“你们……”依依扑到齐太君膝下,死死抱着她腿,“母亲曾说若是有机会,叫我们两个替她在外祖母面前尽孝。临走的时候祖母也说过要好好孝顺外祖母,把她当成亲祖母一样的孝顺,你全忘了不成!”
玖荷心中正憋着一把火,她眉头一皱,毫不客气的问了一句,道:“你母亲会说这种话我倒是信,老夫人又怎么会这么讲话?”
就凭她差点害死老夫人,还要让依依把外祖母当成亲祖母一样的孝顺?这莫不是想要齐太君的命?
玖荷思绪忽然转了这么一个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翘了翘嘴角。
院子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脸上落着,这个微笑自然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齐太君当下倒抽一口冷气,只觉得血全部涌到了脑袋里头,耳边听见的全是咚咚咚的心跳声。
玖荷一拉陶行,冷冷看着依依道:“你放心,我只带少爷出去,你好好的替先夫人尽孝——把你外祖母当成亲祖母一样的孝顺。”
依依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不知道别人看见没有,反正玖荷是看的一清二楚。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带你的。你根本不配姓陶!”
依依脸上的表情又变了,眼睛红的要滴血出来,只是看见玖荷手上的家法,她往前扑的身子又缩了回去。
玖荷索性又转过头来,第三次冲着齐太君福了福身子,道:“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当年常嬷嬷要烧了我们家院子,她看见也当做没看见,完全不顾后院住着的是她祖母。”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依依厉声喝道,可是她又怕人误会,又怕声音太尖利显得心虚,整句话说出来不知道有多别扭。
“现如今还是一样,为了一个人得您的喜欢,骗着我们少爷写血书,差点连命也丢了。”
玖荷看着齐太君,又是心痛又是惋惜道:“不过她跟您是一条血脉,兴许待您能不一样呢?不过您也听我一句劝,还是别跟她住一个院子的好。你屋里这些东西,可一点都不经烧。”
齐太君气得嘴皮子已经开始哆嗦了,紧紧抿着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要喷血出来。
玖荷一拉陶行,手里提着两个小包裹,沿着已经有点看不清的小路,往定国公的大门口走了。
院子里一片安静,其实从玖荷出声开始,就再没有人敢开口了,现在更是一样,生怕一直不开口的齐太君将火撒在她们身上。
大老爷忽然动了,道:“这大晚上的,我去——”
齐太君一把抓住了他胳膊,一双眼睛瞪着大老爷,在已经昏黑的夜里,看着稍稍有点可怕。
“你不许去!”齐太君受了这等的气,就为了不露破绽叫这两个人出去,如何能让大老爷这个时候坏了事?
她用了很大力气才把头扭向二老爷,“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二老爷点了点头,临走前眼神还往地上跪着的依依扫了一眼,怪不得这些日子府里从上到下,都在笑话她膝盖软。磕头这等大礼,他们家里的奴婢也是每逢过年才有一次的,她这一晚上……可把四五年的礼都行了。
齐太君见他视线不住的往依依身上瞄,还以为他在想怎么处置她,小声道:“这个没脑子的好办,怎么都是我拿捏。回来再说!”
二老爷两步出了院子,拉了母亲的心腹方妈妈,叫了自己的一个长随,又差人从小路一路奔到大门口,跟二门上的婆子、大门的门房都打了招呼,看了玖荷扶着陶行出了国公府的大门,又叫这两人小心仔细远远跟着,这才再次回到齐太君院子里。
齐太君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前后好几个门都已经上了锁,正门只留了一扇等着二老爷回来,甚至连守夜看家的婆子也比往常多了两个。
二老爷不敢耽误,几步到了正房,屋里停火通明,不过一个丫鬟都没有。
只见齐太君歪在贵妃榻上,半闭着眼睛,头上缠了一圈抹额,屋里弥散着浓烈的苏合香味道,二老爷一看,软榻旁边的已经放了个打开一半的小盒子。
二老爷急忙上前把盒子合上了,道:“母亲可是又头疼了?”
齐太君嗯了一声没说话,二老爷一看坐在一边一脸尴尬的大老爷,心知他方才肯定被训了一通,当下心里暗暗一笑,又故意道:“大哥也是的,怎么不把这盒子关上,若是走了药性,下回就该不好使了。”
大老爷嘟囔一句次次用新的都成,只是见齐太君瞪他,这才怏怏的道了声是。
齐太君忽然翻身坐起,将头上的抹额一把扯掉扔在了地上,“我这么大年纪了!今儿被个还不到我一半,连百姓都不是的丫鬟给戏弄了!”齐太君深深的吸了口气,“若不是为了齐家,我一定要看着她在我面前咽气!”
二老爷劝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过去怎么出气都行,只要先把太后糊弄过去,别叫她的雷霆之怒劈在我们身上,那一切都好办,不过是个丫鬟。”
齐太君哼了一声。
二老爷见她有所回转,小心问了一句,“我那外甥女儿……”
齐太君又靠在了榻上,大老爷跟二老爷两个上来给她捶背揉肩,半晌齐太君道:“方才我忽然起了个念头,这两个人不能都出去。”
“你听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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