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舒看顾寒歌都没个正形的样子也不想与他多说什么,看到他吃的差不多了也起身准备走了。与他只是萍水相逢,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吧。
“诶,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顾寒歌嘴里还塞着半个包子,说话都呜呜咽咽的,听得不是很清楚。
看到齐舒起身准备要走了,连忙用手去拽齐舒的衣角,伸出去才发现自己的手又脏又油腻,不由得不好意思的又收了回来。
“齐舒。”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不过是个名字,他知道了也无妨。
顾寒歌愣愣的看着她,这名字这不是那个谁吗?
声音不大,自然也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注意,齐舒请顾寒歌吃了一顿早饭之后就干干脆脆头也不回的走了。
外面渐渐热起来了,呼吸着开始焦灼的气息,车水马龙人群流动的更快了,毕竟谁也不想被正午的太阳炙烤,眼下已经是最炎热的时候了。
沿着街道继续漫无目的的走,早间的阴凉已经是不复存在了,心里空落落的,干燥汗湿黏腻夹杂着尘土气息,掩鼻皱眉,令她有种忍不住胃里泛酸想呕的冲动。
为了分散自己的精力,就肆无忌惮的观察起周围的人来。
独自一人的老妪慢慢前行,路过齐舒的身边,头发全白了,根根银丝见不得一丝乌色,弯着的腰似那天上初月,搭弦弓,头都快低到尘土里去了。
穿着花罩衫蹦蹦跳跳的小女孩,紧紧牵着大人,扎着的羊角儿映衬着枯黄的头发,晒黑的小脸,龇开的长得歪歪扭扭、七零八落的黄牙盯着看的时候就觉得散发出一阵恶臭。
叫了马车的客人冷漠的站在旁边看着,正在套马的汉子脸上勃然大怒,马匹不听话,拼命的踢踏着主人,不愿意受那枷锁,汉子的鞭子抽了下去,嘶鸣之声令人心惊。
肉案前手上提着尖锐的剁骨刀手起刀落的屠夫,鲜红黏连着白色的骨头,剁的是那肋骨处,一节一节,根根分明,血水已经被洗去。案前丢下来的无用的、多余的肉块。苍蝇和狗儿还有乞丐都虎视眈眈。
拎着白布条擦汗蒸包子的老板,满脸堆笑的冲着齐舒喊今日的包子新鲜皮薄,快来尝尝,却在齐舒离开的不满又愤恨的啐了一口,恶毒的眼神却是能把人给撕碎。
提着茶壶穿梭在厅堂间的小二,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了下来,无暇顾及旁的风景,四扇大门张开的茶馆,碟子茶碗都要经过他的双手,一声吆喝他就得飞也似的落到客人的身边,听候差遣。
挽着篮子穿着粗布的妇人,拦着齐舒讷讷不安地问了一句:“要花吗?”眼神却是落在比自己身上的衣物要好不少的齐舒身上,目光有几分艳羡、又有几分欲言又止。
齐舒摆手绕过了妇人,她不买花,她没有银子了。
这与她平时看到的景色似乎有所不同,或许是心情的缘故,看着什么都觉得生出厌恶和如针般的审视来。
即使少梁的绮陌一直为人赞颂,生意往来钱财如流水汹涌而来,国库充盈富足,百姓安居乐业,几国之间最繁华的街市就在少梁。各国之间盛传魏国少梁的底下埋着前朝的金山银山,可是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这里曾经的埋着尸山血海倒是真的。繁华,自是十分繁华。
可是齐舒竟然觉得在这般的情境中,愈发觉得人生无常,经年浮沉也是无所归依,庸碌一生不过是一抔黄土,一抬薄皮纸棺材罢了。身死之后谁还记得那累累盛名?孰是孰非?
生活在尚书府里的她,如赵娉婷所说的那样不知人间疾苦为何,满以为自己已经体味到了这百般滋味,可原来只是一场自以为是。抛开了陛下给的郡主封号,抛开了尚书府的千金名头,她还剩什么?
父亲醉心于功名利禄,母亲一心抚育齐文盼其争气,齐萝渴望高嫁拥有尊贵身份,姨娘维持着安分守己平稳的生活。而她呢?饱读诗书、舞文弄墨又如何?天天谈着天下大义,天天说着忧国忧民,天天说着悲悯苍生,只知道假大空、只知道纸上谈兵!
结果呢?
前十八年尽是困于高阁不与人往来,去了几天医馆便觉自己亲力付出小有得意,困于别人的深情陷阱幻想嫁给他后一生一人,备受宠爱肆意做那些不受拘束的事情。
懦弱又无知,天真又可笑。
比起这些,她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若是她同顾寒歌一样落魄了,怕是比他还不如,还说什么若为男子,定不似他。
真真可笑,她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呢?
渴望不悲不喜、烟雨平生,又期待建功立业、豪情万丈,不觉得很矛盾吗?其实,说到底还个绕不开心底里的欲望罢了。
原以为自己是个无欲无求的,实际上正是因为欲壑难填才会装模作样。因为不得,所以抑欲,因为妄得,所以**。
问问自己的内心,愿意想要嫁给他,到底是因为喜欢宁泽多一些,还是因为能够宁泽的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多一些,答案已经水落石出了不是吗?
齐舒不得不直面的承认,因为宁泽对她的好,对她的照顾,对她一切无微不至的细心和爱护,她才觉得自己也是爱慕他的,宁泽的模样符合她心中期待的模样,说什么清俊淡雅才华横溢一开始不就是被其折服歆羡吗?
私下里没有自我陶醉过觉得宁泽跟她很相配吗?一旦知道了宁泽的心情,便生出了大胆掠夺的藤蔓,从方结大婚那天不就开始了吗?
什么时候竟然也把自己摆在跟他相等甚至要高一点的位置上去了呢?待看清了之后,齐舒才恍然发现,先前的气愤不过是内心深处担忧宁泽会离他而去,将那些对她的好也一并收了回去,惶恐害怕而已。又觉得宁泽转身要去娶了赵娉婷,自己不若赵娉婷优秀而自卑嫉妒而已。
想明白了这点之后,齐舒更沮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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