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夏末。
宇文融被任命为富平县主簿,倒不需要离京就任,这不过是给他等待皇帝筛选官员当殿问策的资格,之后会再度酌情授予官职。
本是闲差,他奉皇命却得领着京兆尹的办事官员清点太平公主的财物,半月下来几乎日日向兄弟及烈诉苦,“娘嘞,以前我还当自己是个大富人家的少爷,见识过太平公主的豪奢才知我不过是平民小子罢了,依我看,她的家当要几年才查得清,皇帝陛下这次抄家无异于大发横财,难怪毫不吝啬连本带利奉还我的银子。”
及烈好不容易寻到姑母元璇玉,无奈李成器虽有景教圣药底野迦驱除致命的婆纳毒,究竟中毒日久,至今只能勉强能让侍从扶着走动几步,需要元璇玉每日用大半天以真气一点点排出余毒,和及烈没多少时间呆在一起。
及烈对李氏皇族本就厌恶,看到惊才绝艳的璇姑母竟被迫和如此孱弱的男人绑在一起,更是恼火,最令他心伤的,是元璇玉再无法开口对他说一句话。
当日他中毒昏迷,划动沙粒的簌簌声响让他清醒过来,发现师父崇一和姑母璇玉在床榻旁相对坐在地毯上,中间隔着石刻沙盘,元璇玉手握细木杖书写,写满抹平沙面继续写。
崇一高高大大的一个汉子不断抬手拭泪,反是元璇玉容色平静,那份淡然恍若早春时节挂在屋檐下渐融滴水的冰柱,看似寒冷实已化为滋养万物的涓涓流水。
崇一哽咽道,“你这丫头就是胡来,何苦把自己毒哑,不与李武两家的人说话就是了。”
元璇玉刹那浮现凄苦的神色,极快恢复平静,提细木杖书写。
“宁王待人很好……”
崇一念出字句满脸震惊,“你是怕自己终有心软的一天才这样做!”随即以手掩面,似是难以抵挡心中的痛苦,喃喃哀叹命运待璇玉太不公平。
细木杖稳稳搁在沙盘边缘的槽里,元璇玉倾身拿开崇一捂住脸的双手摇头,目光转向及烈,见他醒来,移到床边盈盈而笑。
及烈恨不得为这笑容痛哭一场。
十五年后,元璇玉被生死同契的咒语束缚,依旧逃脱不了皇室囚笼。
李嗣恭推门而入匆匆跑到床边,“母亲,父亲醒了。”
元璇玉和崇一急忙起身离开,李嗣恭表情复杂的俯视及烈,“你这人真是古怪透顶,若是晋升到得道的程度就不应该被这种平凡的毒药毒倒,道家修身为本,但凡修炼到五时身体就会锻炼得钢筋铁骨百毒不侵,哪有得道还像你这么弱的。”
及烈对他怒目而视,偏偏又无话反驳。
李嗣恭突然拍掌笑道,“我明白了!这就是根基不稳的坏处,你以前从来没经历过道家养身炼气的修行,生吞炼息珠这种足以爆体而亡的宝物,全凭运气才晋升得道,就等于一个不识字的人得到画圣顾恺之的墨宝,嘿,可不是我的道法比不上你。”
及烈坐起来活动活动肩膀,被毒针打中的痛麻之感尽去,板着脸对李嗣恭道谢,“多谢你又救我一次,至于道法,如果璇姑母肯教我自然努力修行,决不会坠了元家的威名。”
李嗣恭面色转寒,冷冷道,“母亲当然会教你元氏道法,她苦守王府这许多年就为等待元氏唯一的继承人。”
及烈还想问同心咒的事,李嗣恭已甩袖而去,徒留及烈呆愣楞不知何时得罪了这位表兄弟。
之后半月宁王府还算平静,皇帝李隆基亲自来探望长兄李成器,见到崇一果然如惠范所说,因他医治宁王兼铲除叛贼有功,赐四品绯服鱼袋,温言邀请他和景教*主罗含进宫讲道。崇一恭顺答应,心情复杂的送走皇帝就赶去十几年不曾踏入的长安义宁坊大秦寺。
政变后朝堂并没有过于混乱,大权在握的皇帝对太平公主党羽从轻发落,皆因政变当夜就把那些死忠太平公主的大臣全部诛杀,剩下的小官不足为惧,当初坚决支持皇帝而被贬官外放的臣子亦被一一召回中央任职。
太平公主唯一幸存的儿子薛崇简,赐姓李,以宗室诸王同等对待,官拜蒲州别驾,即日启程离开长安。
晨起乌云压城,细雨如烟,一队官军护着几辆马车出皇城延熹门,经朱雀大街驶出春明门,东行五里便是悲欢亭。
官道中央一人撑伞伫立。
玉冠华服,宽袖飘摆,俊美犹如谪仙下凡。
骑兵马车齐齐停下,领队将军认得来人是皇帝陛下最喜爱的侄子汝阳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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