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李嗣恭,急忙下马请安,李嗣恭客气笑道,“劳烦将军,小王和几位朋友略备薄酒只想送王叔一程,还请将军和各位大人在廊檐喝杯茶稍候片刻。”
历朝历代这种亲朋远行的送别已成惯例,蒲州距离长安约170公里,一日可到,对方又是圣宠不衰的王爷,当下慨然应允。
李嗣恭行到薛崇简车前,侍从挑起车帘,李嗣恭心里阵阵难过。
往日英姿勃勃意气风发的燕国公薛崇简斜卧车中,双目无神,脸颊也瘦得微微下陷,一望便知精神上饱受打击摧残,他见到李嗣恭凄然苦笑,“难为你还肯来给我送行,没让叔叔孤零零上路。”
李嗣恭眼眶灼热,几乎滴下泪来,薛崇简仗义任侠,长安城里不知多少人得过他的好处,如今太平公主身死,那些曾经满嘴意气的狐朋狗友有多么远就躲多么远,惟恐和这位落魄王孙扯上关系揽祸。
他扶薛崇简下车,强笑道,“来送王叔的可不止花奴,您瞧,那不是宇文公子和及烈吗?父亲也想来,可惜身体状况不允许,吩咐我替他给叔叔敬酒。”
悲欢亭内满桌珍肴,宇文融和及烈迎着薛崇简入席,四人相对都是心情沉重,一时间只听得到雨打屋檐的滴答声。
薛崇简突然一拍桌子,朗声笑道,“没想到宇文兄弟和及烈兄弟只跟我见过几次面却肯冒犯天颜为我送行,总算我薛崇简还有好朋友,来,大家痛痛快快喝一杯!”
四只酒杯碰到一起,各人饮尽,薛崇简兴致高昂,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百福宫殿内灯火摇曳,李旦独自弈棋,琉璃棋子僵持不下,皇帝李隆基亲手煎茶恭敬奉上。
李旦接过注视碧绿茶汤在白瓷杯里晃动,“崇简现在已经出了东门吧,好歹你们兄弟自幼相好,太平满门就剩这么一点骨血,别委屈他。”
“回禀父皇,崇简在蒲州的住处孩儿半月前已经派人打点过,他原来用惯的东西也都先一步送过去。”李隆基叹道,“若非顾虑到长安还有不少太平余贼党潜伏,可能会拿崇简做幌子捣乱,孩儿也不愿让他离开,幸而蒲州繁华,日后平息干戈再把他接回长安。”
李旦闻言点头,肃然道,“既然皇帝陛下现在是大唐真正的主人,我就必须告诉你一些关于元家的事情,当年我皇兄中宗皇帝被五位大臣携裹杀二张迫母亲退位,母亲弥留之际曾将我们兄妹三人叫到病榻前吩咐元氏血脉不可断绝。”
李隆基锐目闪动,“元氏血脉可是指宁王妃?”
“不错,元氏一族和李家渊源颇深,年幼时我父皇称他们族长为护龙大圣国师,礼遇非常,后来被母亲灭族,真正原因早已她老人家埋进黄土,不过太平曾无意间说起那是因为我们母亲得到《四十六诀》才下决心除掉元氏……”
李旦皱眉望向门口,那边有些许骚动,李隆基不悦,叫高力士进来答话。
高力士面色惨白进来跪倒,犹豫着看了看太上皇李旦。
李隆基分外恼怒,喝道,“父皇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出什么事了?”
高力士重重磕下头去,颤声禀报,“是蒲州别驾,他、他、他在城外悲欢亭自裁身亡……”
呛!
茶盏跌落棋盘,茶汤蔓延溅湿满盘棋子。
李旦猛起身伸手指着李隆基,老泪纵横,“斩草除根,皇帝陛下好狠的心!”言罢举袖掩面跌跌撞撞出门往后殿走去,百福宫的宫娥太监急忙扶持跟随。
李隆基呆呆坐在胡床之上,哑声问道,“消息属实?”
高力士伏地回道,“蒲州别驾摔破酒杯用碎片割断自己喉咙,汝阳王和宇文公子抢救不及,没多久他就去了。”
撑着矮桌起身,李隆基眼底浮现哀痛之色,“可知崇简为何寻死?”
高力士语含哽咽回道,“尚未得知,只是蒲州别驾自裁前遥拜太平公主山庄的方向,留下句话‘母亲,孩儿不孝’就寻了短见。”
李隆基点点头,口谕,“厚葬。”
他麻木步出百福宫,高力士匆忙替皇帝撑伞。
天际闪电交织,雷声滚滚,雨势渐大,顷刻暴雨倾盆。
李隆基抬头,双目赤红,举手对天盟誓。
“朕,必将是缔造盛世的大唐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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