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谁都不能改变。
柳敬是先皇时期的人,他的愚忠有一个特点,就是只认皇帝。
当初自己在外征战,朝中参与朝政的大臣几乎都是他一脉的大臣,柳敬曾经死谏长跪金銮殿外恳请父皇处置他擅权之罪。
也就是说柳敬实际上也不认他,而后来萧贵妃篡权,牝鸡司晨,这对柳敬来说更是亡国之祸,对于他这样的诤臣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比自己这个皇子摄政危害大得多!
当初暗属营的人几次想杀了柳敬这个老顽固,当初他每次在上朝之时也都要受柳敬几声冷哼几句讥讽和白眼,当着自己的面甩袖扬长而去也不是一次两次。
那时候他虽觉得这个人脑子不好使,太过刚直,却也从未想过要他的命,他想起那位史上有名的诤臣魏征,可惜柳敬生不逢时,生在了这样的世道,没有遇到唐太宗这样的帝王,他的耿直要了他的命,而父皇在萧贵妃势力日盛时无力保他。
当初,柳敬在他还在凤翼之时便当着萧贵妃的面辱骂萧氏,萧家的人暗杀柳敬也不是一次两次,她看得出来父皇对柳敬的维护,她暗中令暗属营的保护这个总对她翻白眼的老头子,没想到如今他还是落得如此悲凉境地。
凤离停在常连一墙之隔的牢房门外,黄衫男子此刻身穿囚服,看到凤离,猛然爬起来扑到铁栏杆上!
“放我出去!我是皇贵妃的亲侄子!你们竟敢抓起!你们这群贱民!还不放了我!”
萧琨抓得栏杆哐当响,脸色扭曲,张牙舞爪地想抓凤离。
“放我出去!”
凤离冷眸看着他,冰凉修长的手触到森冷生铁锁链,他伸手推门,坚硬的锁链断裂落地。
萧琨一窒,看到他清冷无情的五官,心中一寒,往后退了一步,手腕粗的铁索在他手中竟然如豆腐一样!“你……你是谁!你不是狱卒!你想干什么!”
萧琨从未见过凤离,并不认识他。但眼前之人怎么看也不是放他出去,来取他的命更有可能!
凤离走进牢房,冷眸扫视一周,目光一凝,从萧琨面上移到了这件牢房的另外一角。
和萧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人,对于凤离的出现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垂着头抱膝蜷缩歪靠在墙壁偏僻的角落。
凤离长袖中冰凉的手微拢,眸光闪烁。还真是巧,几次三番看到此人。
与萧琨关在一处,看来也是被认定探子奸细之流。
扫过一眼,凤离没有多加停留,冷眸在萧琨面上转了一圈,萧琨颤栗地抵着墙壁后退。“是谁来让你杀我的!我告诉你!我是当朝萧皇贵妃的侄子!你杀了我,贵妃娘娘一定会抄斩了你全家!”
“抄斩我全家?”凤离没有丝毫情绪,绯然的薄唇微勾,肆意邪佞,精美的五官在阴暗的地牢中如明月皎润,萧琨一顿,看着她露出猥亵的笑容。
“既然知道爷的身份,最好识相点!若你肯跟了本爷,饶了你的全家!保你荣……”萧琨以为凤离害怕了,站直身体,昂着脖子,一副施恩的表情,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凤离打断。
“寂夜”凤离的嗓音清越清润,没有多少不悦,也没有多少高兴。
他话音一落,暗处黑色的影子鬼魅般出现在身后!
“公子”寂夜冷声回应,森冷的目光盯着萧琨,如看死人,萧琨骇然缩到角落!
“鬼啊!你是谁!你好大的胆子!”萧琨指着寂夜,强自镇定!浑身都在哆嗦。
凤离长靴落地无声,狭眸看了萧琨一眼,有几分意兴阑珊。“把他带出去,萧淑兰恐怕在忙着养胎没空理会我,好好问问萧公子,萧贵妃肚子里的是本公子的妹妹还是弟弟?”
凤离冷眸蕴满冰雪,惊得萧琨目眦胀大!猛地跌坐在地!“你——你是凤离!凤离!”
他嘶叫一声,裤裆一股腥臊味弥漫,寂夜眉头紧皱,从凤离说出的消息中回过神,提起萧琨就消失在大牢中!
凤离蹙眉,牢内混杂的气息很冲,她不欲多留,转身正要离开。
牢房中原本一动不动的人抬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琥珀色的眸子迷茫而痴乱,嗓音沙哑而干涩。“暖儿……”
苏璃低低唤了一声,眼前一片模糊,他只能看到隐隐的熟悉的影子,好像看到了他的暖儿。
凤离黑色银纹长靴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触及他烧的通红的面孔,掠过了然。
地牢这种地方阴寒潮湿,高烧病痛发生也正常,她倒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当初在丰城遇到的男子,他似乎也一路在往北方走。
想起当初他伸手挡在自己额前防止她撞到墙壁,眸光幽邃,心中记住牢房的位置,这才转头离开。
苏璃模模糊糊的看着暖儿离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蹒跚地追过去!“暖儿!暖儿不要走!”
凤离没有理会他发疯的言语,岂料苏璃直接就扑到她背后搂住她的腰!凤离猝不及防被他抱得往前一个踉跄!
凤离眸色倏变!一掌劈开他!迅速甩开苏璃!脸色十分难看,几乎条件反射地卡住他的脖子!
狭眸冷寒,触到苏璃滚烫的温度,她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尚未来得及抓住这是什么感觉,苏璃迷离地凝视着她,伸手轻轻摩挲凤离清冷的面颊,俯首含吮。“暖儿,哥哥好想你……”
凤离自小就厌恶别人的触碰,更别说苏璃对她来说还是陌生人,她感觉到唇上一软,霎时脑顶乌云笼罩!一手扔开苏璃,脸色难看,使劲擦嘴!清冷的面容发青。
“你——你——!”凤离白皙冰玉的双颊爬上淡绯,异常恼怒,她指着苏璃说不出话来!不解恨地一脚踹上去!怒不可遏地掉头离开!离开前还不忘“砰!”的一声关上刚刚她碰都不想碰的牢门!
凤离回去的速度快的惊人,常连听到凤离的名字惊得紧紧趴在铁栅栏后,奈何隔着一堵墙看不清究竟发生何事,凤离出来时,他只瞧见眼前黑影一闪,一阵冷风刮过去,什么都没有了!
“七……”殿下!
他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完,凤离早已离开此地。
刚刚他好像听到了传闻中冷清如冰的七殿下发怒的声音?难道他是幻听?没听说过七殿下也会生气。
“牢头!牢头!”常连赶紧扯开嗓子叫外面的狱卒,因为他只是关一阵子,又有城主撑腰,狱卒很快就来了。
“常少将,叫小的何事?”两名狱卒赶紧凑上前,这位最多关一月就出去了,他们也不敢给他眼色瞧,虽然常家遭殃了,但这位和城主熟悉。
“你们快去看看旁边牢房!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常连隔着铁栏拽住狱卒,他若没有听错,那个姓萧的似乎被七殿下带走了!
但是七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殿下都失踪一年了,怎么可能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如果刚刚那人真是七殿下,那么萧琨被带走就说得通了!这地牢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随意出入!
虞城外面的消息并没有传到牢房中,常连并不知道凤离已经到达虞城。
两名狱卒闻言,赶紧到旁边牢房瞧,一看之下,脸色大变!
“不好!跑了一个!”
“怎么回事?哪个姓萧的不见了!”两名狱卒大惊!顾不得常连,赶紧跑出去报信!
常连见他们离开,姓萧的竟然真的不见了!他心中一阵激动,难道真是七殿下?刚刚七殿下似乎还说了萧贵妃什么话?
“哎!你们先打开牢门让我看看啊!”常连冲着外面大喊,不多时,牢房中的过道上聚集众多狱卒,门外守卫的士兵挺直身体,皱眉看着只剩一人的牢房。
“这是怎么回事?”城主听到消息,赶过来时眉峰皱在一起。
“我知道!城主!”常连扒着牢门,使劲往外伸手向冯荆南打招呼!“我刚刚听到声音,所以才叫两位狱卒大哥过来看看,城主大人,你能不能让我先出来一会儿?”
他想知道刚刚七殿下在那边的牢房中究竟见着了什么人,似乎还有一位和殿下起了冲突,他没有带另外的人出去,那么那人一定还在牢房内!
和萧琨关在一起,应该也是奸细之类,但殿下为何没有杀他呢?
“将常公子放出来”冯荆南一挥手,旁边拿着一大串钥匙的狱卒立刻上前打开锁链。“你听到什么?是谁将犯人带走的?”
冯荆南狐疑地盯着常连,他发现常连不仅没有一点的愤怒,似乎还隐隐的很兴奋,这是怎么回事,当初他被萧琨利用,被关进来时,常连可是对萧氏恨之入骨,现在犯人被劫狱,他怎么不仅不恼恨,竟然还高兴?
常连一出牢门,立刻去看隔壁的牢房,目光直接定在一个角落,的确有一个人,破旧看不清衣料的人,头发凌乱遮住了他的容颜,整个人蜷缩在角落中低声说着什么,常连狐疑地上上下下盯着这个人。
怎么想也不像是能招惹七殿下的人,难道刚刚那人被带走了?
“城主大人,这间牢房除了萧琨还有其他人吗?”常连直觉不可能,莫非真的被暗属营的带走了。
冯荆南发觉常连的反常,摆摆手让其他无关的人都离开。“我有事要问常公子,你们都退下吧,此次劫狱之事我自会处理”
“是,大人”
其他的人都纷纷离开,只剩常连三人留在此处。
“常少将,这间牢房中只有这一位从迟南国方向来的别国之人和萧琨,并无其他人”冯荆南直接切断了常连的各种想法,一双温和却不失凌厉的眼睛盯着他:“你知道是谁劫狱?”
常连点点头,并未否认,左右看着蜷在地上的人,突然抬头对冯荆南道:“城主大人,他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他似乎发高烧,再不医治恐怕会死在这种地方”
冯荆南没有回答常连的话,他现在对悄无声息劫狱的人比较感兴趣。“劫狱的人是谁?”
常连一窒,一时不知是不是该说,说是七殿下劫狱似乎很牵强?七殿下一年都没出现,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劫狱。“城主大人我说是七殿下,你信吗?我刚刚的确听到萧琨在最后惊恐大喊了一声凤离!而且我还听到那个声音叫一个‘寂夜’的人将萧琨带走,似乎还说到萧贵妃,之后他们就不见了”
冯荆南扬眉,沉吟半晌。“是他?”
常连见城主一点也不惊讶,顿时一愣!“城主,你相信我?”
冯荆南点头。“昨日七殿下回来之事传遍虞城,不少守城士兵已经见过他”若是凤离进来将人带走也不是没有可能,与萧贵妃有关,暗属营的人会带走萧琨也说得过去,何况这座地牢有数层,能够在众多守门将士的眼皮子底下带走罪犯的人很少。
“七殿下真的回来了!”常连惊叫一声!目露华光!“城主!我父亲是不是也会没事!是不是?”
他终于回来了!他父亲一定可以从京都刑部大狱出来!他父亲是冤枉的!
城主叹气,点了点头。
常将军与秦将军、付家将皆是七殿下一脉,这次七殿下回去京都,一定会设法救出他们。
常连心中激动,有些迫不及待想出去,想到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出去,顿时如霜打的茄子又再度走进牢房中。
“一个月后我就回京城”
冯荆南点头。“这样也好”
他正要离开,常连看了一眼隔壁的牢房,忍不住道:“城主,那个人怎么会被关进来?他也是探子吗?”
冯荆南微怔,想起这位,当初就是被人发觉与齐凉国的探子一起从迟南国进城,齐凉国的一群探子都已经招认,但这人却不承认是齐凉国人,好像说是来找他妹妹。
“他有何问题?”冯荆南转头看向常连,他发觉常连似乎对这位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
常连摇摇头。“他好像不是探子,他好像一直在叫暖儿?高烧烧的将七殿下都喊错了”
冯荆南没说话,他记得好像这位苏璃似乎是说来找他妹妹,听逼供的狱吏提到他妹妹似乎是什么暖儿?
“此事我知道了,你好好呆在这里,一个月后再回京城”
冯荆南正要离开,外面传来士兵仓促兴奋的叫喊声!“城主大人!城主大人!我知道是谁将萧琨带走了!”
冯荆南负手走出牢房,看到一名身着轻铠,扛着长缨枪的满面通红的守城将士,年轻的士兵气喘吁吁地冲到冯荆南面前,立刻单膝跪地高声禀告道:
“城主!刚刚暗属营一名暗卫送来消息,说萧琨被他们公子借走三日就还!”暗属营的公子!那还能是谁!当然是七殿下凤离!
冯荆南眉头直抽,看着周围刚刚还未劫狱之事愤愤不平的士兵此刻兴冲冲的模样,有一种吐血的冲动。近百人守着地牢,被人在眼皮子底下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了,不仅不觉得丢人,还居然这么兴奋!
果然凤离在这些守城士兵眼中都成神了,不过,七公子既然跑来和他说一声,也算给他留了一点面子。
三日后,凤离直接回程。
虞城监狱外守门的士兵在这一日多了数倍不止,听说是暗属营还萧琨的日子,一个个都跑了过来。
冯荆南看着如此热情又殷勤的士兵,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个死盯着牢门,苍蝇都很难进地牢。他们怎么就不担心这么搞下去,暗属营的人不还人怎么办?
冯荆南正想着,也忍不住盯紧牢门,里面也有派人蹲守,他也想知道凤离怎么在这种情况下将人还回来。
在外守了一日,凤离的马车早已出城数个时辰,地牢外也没有丝毫动静。士兵们忍不住焦躁议论起来。
“怎么还没有出现?会不会直接扔到城主家门口?”
“是啊,难道不是该还到地牢才对?”
冯荆南听着左右士卒的议论,面皮抖了抖,正要喝止,从地牢中匆匆跑出一名狱卒,焦急地看着冯荆南!
“城主!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冯荆南负手站在太阳底下,尚在春日,他还是觉得有几分燥热。
“城主!萧琨突然出现在原来的牢房中!”狱卒话刚落,发觉旁边的士兵一口口好像活吞了苍蝇,面色发紫。
地牢之中只有一个进出口,里面的窗户连三岁的孩子都容不下,他们实在想不通暗属营的人是怎么进去的。
冯荆南即使猜到会是这种结果,还是有几分不敢相信。
“去看看!”
一群人直接进去阴暗幽深的地牢,却见原来空无一人的牢房中的确多了一个人,原来关在里面的苏璃已放出去,想到前日凌晨他桌面上的齐凉国与苍梧国进入虞城的名单,每一个人名后都注明了他们到此的目的,他心中暗惊,却是不动声色地收回。
看来这次七殿下对苍梧国太子傅凌两面三刀的行为极为不喜,不然不会直接注明,让他将苍梧国其中几人的脑袋送到苍梧国在凤翼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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