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合之后怎样开干。
浦茜拉先说话了,“你好啊大牛,劳驾挪一挪,你挡住光了。”她金发一甩,英姿勃发,那份飒爽不禁让闻者心魂一荡。
这位闻者,指的就是牛头鬼王。
他想了想,没吭声,横向跨出一步,带走了阴影牢笼。不是仁慈,是自负。他相信这三个蚂蚁搞不出什么花样。
“大牛?”他咕囔了一声,“这称呼……太乡村风格了吧?”
浦茜拉对他的乖巧配合很满意。轻松抬手对着衙门口一抓,从廊柱那盏白色灯笼外抓来一束惨淡白光,顺手揉成光球,捏在五指间,从上到下给自己身上掸了掸,彷佛刚刚的阴影大被留下许多不洁纤维。十足一副洁癖女郎的姿态。
牛头鬼王拧着眉,扛着叉,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看着……
整理完毕,圣骑士大嬷嬷吁出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草圈”戴在自己头上,微笑道,“大牛,跟你打听个人。你可知道但丁的办公室怎么走?”
“大牛”眼中的“草圈”,正是那日在忘川河酆都码头上,望乡亭长维吉尔所赠的橄榄枝头冠——这是也昔日但丁先生留下的信物。
叶子不多,对称分布在柔韧的细枝两侧,叶脉因叶肉的干枯而显得格外清晰。
牛头并不认得这东西,但听到但丁二字,不由怔了一下。
“哦?你们是来找通判大人的?”他重新瞪起牛眼仔细打量三个“小家伙”。投亲的?不像,只有一位白人女性,剩下两位分明是东方人种。访友?有可能,没准儿又是托关系挖门子来冥界捞人的。
嗯,能长驱直入到达十殿门前,必定有些鬼脉资源,我老牛还是不惹为妙——万一有后台撑腰呢!
思量已定,立马收了倨傲之态,将钢叉背到身后,温声道,“既如此,也不算外人。通判今日在平等殿巡按,那里是十殿之中的第九殿。我可以帮你们打开门,至于进不进得去,看你们自己了……”
说完,也不管这些人类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直将钢叉舞动起来,像擎着一只船桨一般,遥遥对着府衙漆黑的大门,从左向右奋力一拨!
这一拨,似乎带动了万钧巨力,隐隐有引擎发动的噪音从府衙内传出。紧接着,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并没有任何车辆从内里驶出,而是这扇巨门开始加速“刷动”……
是的,是刷动,千真万确。那感觉就像……就像捧着手机横向刷动页面,从这一屏到下一屏,一屏又一屏……
张辽想把这感觉与大家分享,但裴旻自有个人观感。在他眼中,这分明是一卷电影胶片被快速拉拽,一帧帧的格子帧,依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每一帧都是一扇门的影像,造型各不相同,但上方覆盖的都是同一顶飞檐和琉璃瓦。
那些姿态各异的门呦——浦茜拉忍不住赞叹,各有各的雄伟,各有各的威仪,各有各的震撼。
这些门有多高?反正刚才接近四丈的牛头鬼王,是昂首从第一扇门中走出来的,头顶还大有富余,足可以再塞一个马面鬼王进去。
吱——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原来牛头将钢叉尾端顶在地面上,隔空止住正在快速循环的刷动。
画面静止了,正对大家的,是一扇烟熏火燎的金属大门,只有门柱,没有门板。
炽热的紫色火焰正舔着贪婪的舌头,在门内翻腾卷曲,令人触目惊心……
“平等殿入口,陆阎罗的府邸,直达阿鼻地狱之所在。你们小心了,沿途莫要多言,请吧。”
请吧?当我们是吊炉烤鸭还是深井烧鹅?张辽此刻的内心是拒绝的。
“怎么?咱们这里这么大的院子,难道并非十殿所在?”
“是,也不是。”牛头恳切道,“严格地说,这里是司库军驻地,也就是马面属下的军营。他们同时肩负着护佑十殿入口的任务。而我,平日只负责司门,也就是酆都之门。今日老马遇难,我临时赶来救场。今后吗,恐怕司库司门要一肩挑了——直到阎委会派来新任司库为止。”
张辽迷迷瞪瞪,似懂非懂。浦茜拉跨前一步,“意思就是我们进去就能找到但丁对吧?”
巨大的牛头点了点。
大嬷嬷二话不说,抬腿向前走去——
张辽和裴旻面面相觑,两个纯爷们在女汉子面前输了气势,有些害臊,急忙快步跟上。
将到门口还差十米,热浪已经卷席而来。
呲——浦茜拉首当其冲,额前一丝金发瞬间化作飞灰。
这道微小的火苗一闪即逝,但仿佛开启了某种封印,她那顶橄榄枝头冠发出一声鲁特琴惯有的铮鸣,所有枝叶闻声而动,纷纷鼓噪起来。
几乎在一瞬间就充满了饱胀的汁液,消退的干枯被盎然绿意所替代,活了,活了,树枝又活了!
一波沁人心脾的清凉之意从浦茜拉头顶散开,覆盖到身前身后,直将张裴二人罩住。三人同时感受到自入冥界以来从未感受过的通畅与欢愉。
浦茜拉击掌大笑,“妙极!诗人就是花样多——二位,随我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