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咸阳的寿陵君是在等待秦王的最终审判,那么,人在临淄的屈光便是在极力逃亡,以免沦落到寿陵君那样的境地。只是,欲向齐人清楚的介绍楚国令尹遴选制度的他怎么样解释也难以被齐人、尤其是齐王理解。在齐王看来,楚国这是发生了一场不流血的政变,亲秦的大臣篡夺了王权,致使楚国不再与齐国交好,最要命的是此事会切断齐国钜甲钜刃的供应。
本就不愿与楚国姻盟的齐相后胜建议齐王立刻与楚国断交,加入秦国的合纵;而亲楚的田假、即墨大夫田合等人则劝齐王速速发兵楚国,助楚王夺回王权。面对双方风牛马不相及的反应,屈光怎么解释也解释不通。时至战国,权力交接不流血已是不可思议,何况是一国之权。
当日齐王拂袖,差一点就把他赶出临淄,这一日,他终于找到一次机会,在稷下学宫祭酒淳于越的陪同下于安静的燕朝向齐王细诉此事。这一次,齐王似乎懂了。
“屈卿,单以甲士数目而定胜负,若是有一方悔之……”那一日齐王建其实是气的,他觉得楚人出尔反尔,今天他才冷静地坐了下来。与齐宣文时期一样,齐国依然需要拉拢楚国,只是因为历史原因,楚国历来亲秦,这次好不容易出了个亲齐的楚王,自然要好好珍惜。
“禀大王,寡君曾言,只要不违当下律法,胜者哪怕作弊,负者也要愿赌服输。”屈光一直在齐国,国内的事情只能通过令尹府递送的文件得知。“遴选犹如兵事,阵战时敌军使诈,误算之后,输了便是输了,不可死人复生重打一次。”
“那屈卿所言倒府又作何解?”田健听得微微点头,他明白这个道理,很多事是无法挽回的。
“遴选以甲士之数多者为胜,胜出者为令尹,握有我楚国全权。既是令尹,自然可以自己之意建府。此府非实际之府,乃指除王宫以外的国中各官。如大司马府尹、左右司马、太宰、司徒、司会、莠尹、蓝尹等职,皆可是其亲信。然若彼等违律谋私、又或遴选之诺无法兑现,便要倒府,再遴选一次令尹。
息公之所以为令尹,乃是国中大臣尹公以为他为令尹能与秦国言和。秦国乃虎狼之国,岂会与我言和?故臣以为,数月之后,息公便将倒府,楚秦必将再战。”
“哦。”田健看向陪坐的田假,田假正对他点头。“贵国息公难道不知秦国无信?他若不知,楚王当知啊,楚王为何……”
“禀大王,有谓‘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尚如寡君不予息公令尹之权,楚秦再战,彼等又要如此前那般暗中与秦人二五耦。彼时乃是战时,秦王之诺难分真假,若息公等人信之,楚国必受其祸。故而我国寡君以为,不如先准予彼等与秦人议和,秦人无信之后我楚国方能齐心协力,一致对敌。”
“善。”田健击节赞道,“楚王胜寡人也。”
“寡君年幼,岂能胜大王。”屈光见齐王击节,心中悬着的石头方落地。他趁机又道:“我国寡君仍言,他日楚秦交战,若大王能出兵十万助我楚国,下邳以北之地可予齐国。”
“咳咳……”田健一阵的咳嗽,旁边的田假连忙举爵:“楚王贤明,臣请为楚王贺。”
“然也,当为楚王贺。”摆脱尴尬的田健连忙举爵痛饮,屈光与淳于越对视一眼,无奈间也只能举爵相贺。
饮毕,淳于越道:“大王,臣有一事容禀。”
“言。”田健最不想面对的话题就是出兵抗秦,其他的事情皆可言。
“臣观楚国遴选令尹之举,觉此乃大善之举。”国相后胜不在,故淳于越可大胆进言。“以兵甲之数相竞,可备我齐国甲兵,以遴选之策任命相邦,可使其相互攻讦,以行强国利民之策。如此大王也无忧也,宫、国分离,任臣子相争相权而非君权,国可万世也。”
“哦。真能如此?”田健其他不管,最在意‘国可万世’四字。田氏篡权而王,上台之后国策与此前截然相反:吕氏治国用贤,田氏治国用亲。吕氏不重宗族血缘,田氏最重同姓同宗。所作这一切都是为了延续王位。
“臣以为可也。”淳于越揖道。“相权君授,无君则国人不服也。为求国人臣服,任何人为相皆要尊君,尊君则国可万世。”
“王兄,臣也以为此事可行。”田假也不忿后胜专权。“如此国相若行害国之举,当可倒府另立国相,且大王垂拱而治,相之过不涉君王,此大善也。”
话题已然转移,楚国的制度是否可移植到齐国,屈光不知,他现在庆幸的是齐王已经明白楚国的亲秦行为只是一时的、短暂的。无信的秦国必会拒绝息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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