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本已战到力竭,他也意识到自己是一军之主,再不能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的位置应该在中军指挥。
可现在部队被准塔的凶悍冲得东倒西歪,已经有山东军扛不住溃下去。他知道自己手下以前从来没有打过这种生死相搏的仗,很多时候,战争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游戏。当兵吃粮,吃粮当兵不过是一份职业,没有必要将自己的性命赔进去。
此刻,他们软弱的缺点暴露出来了。
刘春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后面,否则,部队将不可收拾,必须率先冲上去,给士卒做个表率,告诉他们这一战有进无退,他们的统帅答应过他们此战将第一个死。要么死,要么品尝胜利的美酒,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当下,也不犹豫,提着斧子朝准塔挤去,大吼:“准塔老鞑子,刚才一阵没过瘾,再来再来!人说清人不满万,满万全无敌。呸,阁下虽然堪称少有的勇士,可比起老子还差得远。你不过几百人,老子有兵一万,看你这几百人马能撑多久。今日某定让你授首于此,让你看到我汉家男儿的武功,让你看看这中原大地究竟甚至谁家天下!”
前面的准塔一张脸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了,有的血和着灰尘,已经凝结成黑色的糨糊状态,看起来甚是可怖。
准塔左腮帮子已经彻底撕开,痛得钻心,风吹来,吹在牙骨上,直凉进骨髓里去。他的嘴已经被自己干涸的血凝住了,却是张不开嘴,只闷都将手中金瓜不住朝身前一个明军盾牌上砸去。
一记,两记,三记,那面盾牌上的蒙皮已经被砸破,露出里面白色的杨木底子。
准塔虽然受了伤,虽然已经老了,可受伤的老虎依旧是老虎,锤子头传来的巨力依旧让执着盾牌的那个明军支撑不住。他已经丢掉手中的刀,以双手握盾狠狠地迎上去。每一锥下来,他都会身体剧震,发出一声大叫。
木头茬子乱飞,手头一松,盾牌破裂。
眼见着就要死去,一柄大斧扫来,将金瓜磕开。
然后是一张大手伸来,将那个刀盾手拖开:“做得好,士兵,下去休息吧,老鞑子交给我!”
来的就是刘春,看到他新换的还没有粘血的大斧子,准塔心中突然有些怯了。拳怕少壮,比力气自己是比不过这个明将的。在这种战场上,全凭硬桥硬马的武艺,自己今日和他硬杠,只怕要糟糕。
又将一面盾牌砸开,准塔退了回去。一队建州军冲上来将他护住。
准塔这才回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身体有些发软。也不知道是流血太多,还是力气用尽。他心中叫了一声糟糕:我却是累了……这人的力量总有尽时,先前厮杀的那一阵我本已经没有力气,咬了咬牙,回过了力。但现在,却是不能再战了。
原来,他的体能已经到了第二极限,体内的潜力已经完全压榨出来了。
自己的主帅被明军的大将击倒过一次,这一次更是连战也不敢战就退了下来,乃是满清八旗自建军以来闻所未闻之事,顷刻之间,建州军士气突然有些低落了。
准塔心中也知道不好,当下一声大笑,喝道:“刘春,说什么汉家男儿的武功,这二十多年来,你们先丢辽东,后失辽西,最后两北京和大半个中国都成为我建州的跑马场,这就是你们的武功?没错,你的兵力是强过我,这一战也打得像个男人。可这大概是你最后的家底子了吧,这一战下来,你山东军刘家只怕要彻底完蛋了。别忘记了,我身后还有十万人马的主力未到,试问,你又能撑几时。你们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良禽择枝而栖。你这厮是条汉子,中我的意思。投过来,老子保你做淮安王,这天下早晚是我大清的,我保你天大的富贵。”
他猛一开口,腮帮子上的伤口撕开,疼得血和眼泪一道流了出来。
“放你娘的狗臭屁!”刘春一声暴喝,这两日心中的忧愤、自责、强烈的罪恶感彻底爆发起来,他怒吼一声脱阵而出,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大斧朝前面扫去,每砍出一斧子,就是一声暴喝,用几乎是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高声咆哮:“我刘春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我就他娘是个恶人,可是,我再坏,还是不可能做汉奸!我的弟兄们也知道这个道理,这世上还有什么罪大过做汉奸?没错,我们可以死,可以灭亡,但这片土地依旧是俺们汉家的,谁也夺不去。”
“准塔,你哭什么,可是怕了?”
“今日,你我不死不休,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你了,来吧,像个男人一样!”
吼叫声中,他的大斧下已经倒下一圈尸体。
一丛羽箭射来,叮当声中,刘春如同刺猬一般,他不躲闪,也没有因此而放慢脚步。
来吧,来吧,我不想活了,我刘春他娘就不想活了,能够死在这战场上倒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也免得苟活在人世被人唾骂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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