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暗淡不语,是自己亏欠他的太多,从做决定那一刻起,便也决定了任他责骂诘问,说再难听的话都悉数全收。
“有何事你快说”
见她不再与自己争辩,他的呼吸一滞,在有理由来见她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的丢下了正在规整的队列,着急的奔赴而来。
可她似乎,连最寻常的吵嘴都不愿与自己多言。
“宁城郡主的贴身婢女,在回程之路遇见了劫匪,拼死护下了她的骨灰,送回了将军府,眼下我已差人送到佛堂暂时安置,特来告知你一声”
她的眼眸变的忧郁,宁城郡主活着的时候命途坎坷,就连与世长辞归乡之时都这般一波三折。
她晦涩的转过身将刚才挖好的雪洞填上,阿姐常说命数,她这命数也颇艰难了些,若她有只命薄宣笔,定然去司命殿将她的命好好改写一番。
他见她黯然神伤,笨嘴拙舌的不知该如何安慰,自知晓她的郁结之症后,他便时时小心谨慎。
知道她不想见到自己,将自己锁在云罗殿,想到她生性爱自由,自己便处理完事情立马大张旗鼓的出宫,这样便好叫全世界都知道他走了。
他又怎会不知,她流水一般的金锭花出去是为何,可如此这般,眼前的迷题便愈来愈堪不破,她对自己究竟是爱是恨?
她背对着他,轻声喊着他的名字,恍如隔世一般“武烁”
他一怔,立马回应着“我在”
“宁城之役,要活着回来”
他眼眸微颤,喉间起伏,欲言又止“此战若胜,我便至此驻守宁城,若败,此身唯有战死,否则绝不后退半步”
她怔在原地,宁城之殇乃是他心里多年难以拔出的倒刺,岂会退守。
言蹊努力的抑制心里泛滥的酸涩,却仍旧红了眼眶,在眼泪落下之前再度转身说道“那便不要输”
好好守着来之不易的宁城。
看着那个瘦弱背影,武烁心里徒升一阵寒凉,那般热闹如繁花的人,现在却变得清冷决绝。
不止不爱他,似乎不爱这个世间。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已走出几丈之外的人喊道“明日出征,日后便难以相见了,若你说……”
她脚步顿在原地,努力挤出灿烂的笑容,心却像刀割流血般的疼痛,她回头看着他“祝武将军所向披靡,旗开得胜,也祝你以后在宁城快意自得”
“那明日你会来送我吗?”说完他的心便高高悬起,眼眸明亮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笑了笑“城墙风大,我就不去了,再见了”
那颗心狠狠的落下,摔的七零八碎,即使到了现在,他仍旧对她有所期待。他所有的努力和勇气,终是败给了她,可是没有她的地方,何来快意。
仿佛整个胸腔都沁满了苦涩,他自嘲的轻笑着,无妨,至少心上人,会在千里之外的城中真心的期盼他好好活着。
她越走越快,若是慢一点点,风声小一点点,恐怕会忍不住回头。地面的雪还未化,脚下忽然间打滑就跌倒了下去,她赶紧爬起来,生怕自己的狼狈会被他看见。
头也不回的跑回云罗殿,小春见她回来,正欲上前替她解下披风,却只见她摆了摆手,转身回到寝殿关上了门。
她靠着门无力的滑落,大口喘着气,只有四下无人之时,才敢难过哭泣。
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爆发,却也不敢大声,害怕被人听到,死命的捂着自己的嘴巴,泪水如同倾盆大雨而下。如今她已没有宁昕梦的死做幌子,既已决定负心绝情,那便不能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眷恋不舍。
她无助的捂住胸口,疼痛让她倒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冰凉的眼泪流到了耳朵里。
痛,怎么如此之痛,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碎裂,就快要死了。
他那般骄傲的人,却卑微渺小的期待她去为他送行,被婉拒后那失望暗淡的眼神,无异于剜心。
他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你会来送我吗?”
“你会来送我吗?”
“你会来送我吗?”
……
她强忍着抽搐疼痛的身体,明天他便要走了,她不能在此时倒下,不能。
她一点一点匍匐着爬到枕边,颤颤巍巍的将枕边的药进嘴里,然后乏力的趴在床边等待自己活过来。
从枕下拉出一方青色的锦帕,贴在心口,这才是她最有效的良药。
他终于要去走那条他该走的路,不论成败,只得不悔,这才是完整的人生之路,而不是随着梦境而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