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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裂变(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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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进京因为夏安然要带的东西太多,他便和周围几个兄弟打了声招呼,说不和他们凑到一起进京了,否则对于道路伤害太大。毕竟出了中山国就是普通的夯土路面了。**月又都是雨季的尾巴,土层夯得再实诚,也挡不住水一泡然后重物压过呀,一定会有印子的。

    夏安然的兄弟们纷纷挥手表示兄弟们才不想和你一起走呢,这一次就连亲哥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别的兄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赵王的理由非常简单,他媳妇怀孕了,糟心弟弟还是别总和媳妇待在一块,否则万一生出来了一个像他那么能闹腾的娃,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这双手。

    这就很让人生气了。

    夏安然当即回击——你我兄弟本是同根生,你想要看到一个长得和弟弟我完全不一样的儿砸是不可能的,你只能希望他多像些嫂嫂,不过像嫂嫂也挺好的,嫂嫂比你漂亮多了,哼哼哼。

    赵王收到信想打人,可惜弟弟已经早早过了赵国,他只能将火气一路憋到长安才能释放出来。

    他看着微微笑着的媳妇又不能说什么,难道说媳妇不好看长得像我才好?于是愤怒的赵王殿下只能跑到书房,将原来准备写给弟弟的择才试案例分析题都拿出来踩上几脚。

    到时候就送带着他脚丫子味道的题目过去,然后过几天再写信嘲笑他,哈哈哈——可以说非常的有精神胜利法精髓。

    刘彭祖之所以没有将东西丢火里一把火烧了算数,完全是因为他还等着中山国的考卷来救急。

    此次中央里头突然向藩国要人,赵国可不像中山国是个刚刚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在刘彭祖就藩之前赵国就已经有了一整套的管理机构。当然他插手之后进行了小小的一番改革,效果还不错,就没有再动了。

    而且刘彭祖不像中山国那么无聊喜欢培养专业性人才,他就是拿来主义,最欢迎多面手,所以在景帝挖了一拨人又要挖一波人的时候猛然间抓瞎了。

    人,人手不够用了……

    而且此时赵国比之中山国的劣势也凸显出来,即人才握于世家勋贵之手。

    赵王可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但这事吧他不能硬着来,总不能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逼他们把人才交出来吧?于是他就去问弟弟借了一套试卷。

    择才试,赵国也来一发。

    之前的一次择才效果非常不错,赵王成功挖到了不少藏在民间却因无人举荐而被埋没的人才。于是,他在将部分人才打包送往长安的同时,自己留下了一部分也。推荐的人才里头,他几乎一个都没用治下豪强们所荐。

    这倒不是他刻意和豪强们计较,而是当双方站在一起的时候,豪强举荐上来的那些人才的质量远远不如他选上来的。

    事实就摆在面前,他总不可能弃优从劣吧?

    科举纳贤这条封建帝国沿用了数百年的道路一旦走过,上位者就不可能再放弃它,赵王自然也不例外。尝到好处的赵王自然不会再走回原来的道路任由勋贵扼住人才的咽喉。

    他打算明年也开一次择才试,但赵国一时之间肯定无法筹备出一个完整的出卷、阅卷队伍,事实上非但组建不出来,中间还有人在和他唱反调。

    还好他有个某种方面还比较能干的弟弟。

    不愿意出卷?他就问弟弟去借中山国历年题目,每年卷子里抽几题,左拼右凑,再稍作改动,不就又是一套真题了吗?就冲着这一点,赵王对他弟弟的容忍度提高了一个全新的阈值,至少明面上有些事能忍就忍了。

    不能忍的到时候再说。

    夏安然并不知道兄长如此腹诽自己,他觉得自己完全是被动还击,特别无辜。

    车驾一路晃悠到长安,这次一路风平浪静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照例在长安城外近郊止步,随后,夏安然派人送文书入长安申请入城。

    然后他让队伍靠边停靠,耐心等待。谁料长安的大鸿胪未到,却有一列车马正要从外入城,将将从他们身侧经过,为首之人见到所悬挂的国旗后稍稍一愣,随即翻身下马向着夏安然的马车走去。

    见有兵士要拦他,此人不慌不忙抱拳道:“烦请通知刘胜殿下,我乃魏其侯。”

    兵士忙抱拳回礼,不过片刻后,马车车门被掀开,夏安然探出头来,见到窦婴顿时露出惊喜之色,“魏其侯?久未相见,快快上车一叙。”

    窦婴并未拒绝,不如说……夏安然的邀请正中他的下怀。

    文韬武略均通的魏其侯上了马车后关起车门,便对小国王大礼而拜,“殿下,臣有罪。”

    “臣教子不严,小儿心思不正,冒犯了殿下。臣有大罪。”

    夏安然稍稍一愣,他收回了给人递茶水的手,将之放于腹前,姿势也调整为了更为严肃的正坐。他掀起眼皮看了片刻大礼而不起的窦婴,片刻后才平静说道:“阿皖是怎么同你说的。”

    窦婴身形一滞,好半响后才咬牙言道:“从子言说其一见殿下便心悦之,殿下机巧忽神又气如虹霓,只其位卑福短不敢近……”

    后头的话夏安然压根就不要听,这说辞一看就是想要棒打鸳鸯……啊不是,鸳鸳的窦婴编出来的。

    窦皖看着温柔端方实则是个彻彻底底的行动派,夏安然打赌这人心里头生出的纠结心思没超过三天,估摸着三天的后半截想的还是要怎么攻克下他们之间的难关。

    这人心思藏得太深,夏安然都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动的心。他又盘算了多久,反正他只知道自己是被人拿甜甜的蜜糖水煮了好半天,估计如果不是当时到了帝皇要给他们这些皇子指婚的档口,这人还不会说明白呢。

    窦皖此来长安是为述职,亦是来领赏。

    这么个能干的将领,又是近几年来汉匈战争少见的大胜的制造者,景帝一定不会为难他,而且他也定然乐意捧起一个新的窦家儿郎起来——一个窦家两个官,还是职权相近领域雷同的,窦家的资源定然要分散,甚至于只能二中选一。

    而且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窦皖,因为他年轻。

    年轻就代表着未来和希望,代表着其可以撑起窦家的未来五十年,当然也代表着更好控制。如此,景帝便可轻而易举地将窦家的势力分为两半。

    所以如果夏安然所料不差,窦皖应该已经回到渔阳去了。而窦婴如今突然来找他,可能是窦皖在临走之前找他坦白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被人叫起后窦婴抬眸打量了下许久未见的小殿下,于心中叹息。当年他带着窦皖前去中山国时,可万万没有想到局势会是如今这个走向。

    窦婴是窦皖的从父,还是精挑细选决定由他支撑窦家、传承窦家火苗之人,但窦皖如今以叛逆之举将自己暴露在了帝王的视线里,又靠自己在军中占下一个位置。种种举动都证明他不再是适合当做火苗的人。

    为传递火种,定然要选择一低调之人,窦皖这种大喇喇在帝皇面前曝光的当然不作数。

    如今窦皖这一叛逆之举,虽然未尝不可为窦家搏一下,但被打乱了所有计划的窦婴确实好奇窦皖为何会突然如此,依照他的性格,窦皖当不是这种会沉迷于功名利禄又喜好刀光剑影之人。所以在之前渔阳大捷之后就写信过去问了情况。

    窦皖没多说,对于他的问询也只答曰自己有了想要追逐的目标。

    他小小年纪能有什么追逐的目标,窦皖也是从这个年岁走来的,当然清楚。男儿郎一门心思去那个火炉里走上一圈要么就是为了建功立业,要么是为了心中抱负。

    前者也罢,后者窦皖可从来不曾说过。

    窦婴撬不开从子的嘴,但是总能从旁人那里抓住些端倪。窦皖在中山国可不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也留了不少伺候的人,这些人闲着没事不会给他打小报告,但是当他派人去问的时候也不会帮忙瞒着。

    窦皖性格再沉稳,也不过是黄毛小儿,尤其是早期情绪波动还较大,自是露出了端倪。窦婴仔细联想,一一排查,查着查着可不就查到了最了不得的那个人身上了吗。

    但他信息落后了一步,只以为自家小子是心动了然后自卑远远逃开,而且据说临走之前两人关系极为古怪,脑洞比较大的窦婴一想可不是就慌了。

    指不定自家臭小子是自荐枕席呢,结果被拒绝了,然后羞愤跑走啊。

    然后他生怕自己弄错,等窦皖入京了又含蓄一问。他一问窦皖自然不会否认,在心中敲定后看着窦皖憔悴(因长途跋涉)又悲伤(回程时候要和小殿下错过,下次再见不知几何)的神情,窦婴就悟了,当下就恨不得把从子揍一顿。

    揍是不能揍的,窦皖得回去,和来的时候一样也有时间限制,窦婴只能罚他回到军营后将《道德经》抄个五十遍,一个字都不许少。

    窦皖乖乖应了,可纵然他态度温顺也不能消减掉窦婴的恼火。你说自家小子好男风也就罢了,看中谁不好,偏偏看中中山王。

    中山王是何等身份?外头的官吏不知道,他们这些帝王亲近些的都晓得,这是当今心尖尖上最得意的儿子之一。

    没见周亚夫这厮现在见到陛下炫耀儿子都能默不作声阖目静听了吗?都是被磋磨出来的。如果被陛下知道自家从子诱哄人去走了这路子,难保曾经被先帝男宠摆过一道的陛下怎么想。

    幸好两人还没成,否则他们窦家只怕要被穿小鞋。

    窦婴对于自家从子骚扰殿下一顿致歉,说到最后夏安然隐隐约约听出了其中不对,又试探了几句就大概知道了当中的症结,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

    小国王才没那么傻,会在此时去把装了弹簧的柜门再给撞回去。

    此处可是京郊,焉知隔墙是否有耳,这事被窦婴知道了也就算了,要是入了老爹的耳朵,情况就复杂了。

    于是他表达了一番和窦皖二人自小相伴的深情厚谊,同时表示对于窦皖的心思毫不介怀,一句也没否认他和窦皖两人的关系,偏偏在窦婴耳中就是殿下因幼时情谊并不会怪罪,两人气氛一时极佳。

    忽悠走了窦婴之后,夏安然捏了捏手指尖,耳朵根却是有些红,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窦皖这边先出柜,现在反倒是他这边有些被动了。

    夏安然想了想自家这边的情况有些小沮丧,他这边出柜难度有些大。其实他有九成把握刘启对于他和窦皖待在一块不会有大反应,毕竟汉代祖传颜控基因,传到这代的直男屈指可数。

    但是如果他说不娶不生……问题就很严肃了,而且他还有亲妈这边,还有亲哥……这几位恐怕不会轻易抬手。不管怎么样他总得想办法试试,总不好让窦皖无名无分地跟着他,那也太不负责了。

    于是当大鸿胪亲自来接驾之时,见到的就是一个表情肃然、气势磅礴的中山王殿下。

    大鸿胪一头雾水,接待之礼却免不得放得更端重了些。

    刘彻对于兄长的到来十分欢喜,但他作为太子是不允许出城迎接的,于是只能微服待在中山王的府邸之中等哥哥来。

    他是悄悄进入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就等着给哥哥一个惊喜。

    谁料惊喜先没给,反倒是给了一个惊吓。

    夏安然已经有四年没见到过弟弟了,当他刚刚进入宅邸见到一颗小炮弹弹射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躲闪,但好在他动作快,当他听到小炮弹一边跑一边喊“阿兄”的时候又将那一步跨了回来稳稳接住了小炮弹。

    刘彻实岁虽然只有八岁,但是吃得好基因好长得高,单就外貌来看像是十来岁的少年,和以前小肉团子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夏安然抱得实在有些吃力,他默默将弟弟放下后震惊地比划了下两人的身高,快到他胸口了……当哥哥的被震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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