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梧州的事办完后,未免节外生枝,凤倾城不打算多做停留,便进宫向安太后辞行。
才从康宁殿出来,便远远瞧见了凤和鸣。他一身朝服未脱,负手而立,独自一人在树下沉思,也不知是树影笼罩的缘故,还是他神情太过冷厉,周遭似是可怖,叫凤倾城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凤和鸣听见声响,回过头来,薄唇微启,叫了一声“和平”。
凤倾城心中明白他这是刻意在等自己,虽很不安却尤故作轻松,没好气得呛道:
“王兄叫错了!不是和平,是倾城!王兄亲自改的名字,怎的忘记了?”
口舌之快虽逞了,但凤倾城还是识趣地支走了下人,脸上是同凤和鸣一样的漠然,姗姗走了过去。
凤和鸣看她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她一眼道:
“哼!你倒问孤,孤还要问你究竟要做什么?你这两日频频约见周太子李感,又夜会公子商!为人怎可如此不知羞耻?”
“原来王兄还会关心我?我以为王兄只计得失,不管情分呢!”凤倾城冷笑着,是分明在讽刺他也像周国一样作壁上观。
“你不必这般阴阳怪调,孤这是顾及凤氏的颜面。凤倾城,你老实说,你究竟在打算些什么?”
凤和鸣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他真是厌恶极了凤倾城如今这副样子,但他却忘了——他们兄妹二人,从未这般像过!
“既然王兄问了,那我也只说罢了。在别人的局中见招拆招拆太过被动,我要做的,只是破局反做布局人!”
凤倾城如今也没有多愿意看这个哥哥,她一甩袖道,
“但王兄大可放心,我以母后的名义起誓,我要做的事于燕国而言,只有利无害!王兄当年教诲,倾城依然记得!倾城携齐国归属,助王兄稳固大局,使燕国得受朝贡,而王兄和燕国所做的,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庇护,还劝王兄莫要太贪!欺人太甚!”
凤和鸣笑了笑,他大概明白了她对自己的恨意,到底是亲兄妹,他怎会不知道凤倾城的个性——她绝不会拿母后玩笑。
既然对燕国有利无害,也终于确定她要复仇的打算,凤和鸣的防备卸下一丝来,他现在倒想知道,是直接拥有齐国有利,还是凤倾城口中的计划更有利。
心中这么想着,面上的神情也就缓和了不少,凤和鸣斜眼看着这个妹妹,讽笑道:
“还有比齐国城池、金矿更大的利嘛?那王妹倒不妨说来听听。”
“我要做什么,王兄不必知道得清楚。你只需要明白,燕国朝局初定,此时便收并齐国,你无力管辖反易生变故。既然如此,倒不如留着我稳住齐国,有我在,燕国总有几十年的朝贡。总之——我不会让他国得利,王兄由着我去便是!届时或许旧事重演,王兄可再得姜国。”
面上,凤倾城云淡风轻地说着;实际上,她已怕得要疯。但她以长袖掩饰了紧握的拳头,极力保持镇定——这个时候,她决不能叫凤和鸣察觉到自己的忐忑!
至于这番听着气势不凡的说辞,是她知道自己迟早要与凤和鸣谈条件,揣度过多次的结果。
陈云峰曾告诉她“与强者言事,与勇者言直”,凤和鸣与李感一样都是野心勃勃的聪明人,同他们明明白白做交易,比勾心斗角省事得多!
但忽然,她又心中一颤——云峰善辨人心,到底是什么人,能叫他毫不设防,使齐国败落至此?
“王妹一句‘或许’,便能让孤任由齐国做大吗?你说的好听,可却是镜花水月,孤为何要听你的鬼话,放弃这眼前之利?”
凤和鸣的话又叫凤倾城不得不暂抛旧事,她回过身来,肃然相对道:
“王兄大可以一道旨意令我交出政权,或是将我指配他人,但若不能一举制服,恐怕王兄得不偿失。王兄眼前既然没有法子治我,何不承了我的情?等时机成熟了,想出其他法子再反悔也不迟啊?王兄心中可是这样想的?”
风和鸣冷笑一声,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谈的?
“我知道王兄的打算,王兄是聪明,但其他人也不蠢,不管王兄想拿我跟谁做交易,他难道不知道我这儿更有得赚吗?王兄与其费尽口舌劝人不要娶我,倒不如借着如今齐归属于燕,以修复邦交为由,支持姜国的求亲,看看我能做什么?”
“哈哈哈……有意思!好!”
凤和鸣心想,这凤倾城果真是我凤氏族人,当初国中争储,若非兄弟之间无所不用其极毫不留情,以致损其根基,燕国此时也不至于行事畏手畏脚。
眸光骤然冷冽处,是同样的狐眼,一方薄唇微抿,凤和鸣转身离去道:
“那孤就拭目以待了,只是若孤以后有了更好的打算,王妹也莫要怪罪!”
“和平你真是出息了,以前你见了你哥大气都不敢出,现在都能跟他对着干了……”
凤倾城想起方才安太后的玩笑话,不禁又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害怕确实熟悉,就像刻在骨子里一般,得燕国庇护是复仇的关键,但这个哥哥——却恐怕会是叫她堕入深渊的恶魔!